第4章
  “酷。”连迦吹了声口哨,“你们是不是整天研究什么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
  她接触的三教九流多,能记得这俩就很不错了。
  桑兮渺坦诚地说:“我想找到理想、自由和现实生活的平衡点,但专业课程没有教会我这些,我迄今也没有学到《理想国》的精髓,研究人类太累了,我选择用简单、肤浅的快乐当痛苦的麻醉剂。”
  吴浩东又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s大。”
  “那你和时哥是校友诶。”
  一直没参与讨论的盛时忽然说:“吃也吃饱了,聊也聊够了,该干活了吧?”
  他们不怵盛时,但老板毕竟是老板,一听,立马快速地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
  桑兮渺拎着垃圾袋去外面扔。
  初春二月,仍留有冬天的余威,风吹得她长筒袜上大腿的皮肤如被针扎。
  外套留在店里了,她跺着脚,小碎步地跑着,欲在身体冷下来前回室内,正要折返,“叮铃”一声,盛时推门出来。
  迎着面,不打招呼好像不太好。
  于是,桑兮渺问:“时哥,你要出去吗?”
  盛时不答反问:“你认为的简单、肤浅的快乐,譬如什么?”
  比如嗑cp啊。
  她不定期会在微博更新自己的oc图,譬如师徒,青梅竹马,仇敌变老婆,上司与下属……
  嗯,研究一对cp之间眼神的暧昧拉丝,比探索资本主义的演变与发展有意思得多。
  但当然,不能跟一个还不熟悉的人这么说。
  桑兮渺简化为:“谈恋爱?”
  语气带着一点不确定。看别人谈恋爱,也算是刺激自己分泌多巴胺,获得快感吧?
  盛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肉眼可见的难看,阴沉沉的,风都仿佛冷了几度。
  “阿秋。”
  桑兮渺打了个喷嚏。
  盛时拉开门,“进去吧。”
  此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风平浪静,不免令她疑心,刚刚是她的错觉。
  -
  虽然吴浩东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工作上对桑兮渺还挺照顾的,没给她分重活脏活。
  她下午就帮他写酒评,端盘子,空闲时间在纸上涂涂画画。
  这份兼职来得突然,她手头还有很多单子没画完,心里着急,默算着,要熬几个夜才能赶上ddl。
  “你可以回去了。”
  “啊?”
  桑兮渺懵懵地抬起脑袋,看着他,一秒,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腾”地站起来。
  “我哪里没做好吗?这才第一天,时哥,你再给我个机会吧,求求。”
  盛时看清她的样子,眉心拧成死结,扭头扬声喊人:“吴浩东!”
  “欸!”吴浩东匆匆忙忙走过来,“时哥,咋了?”
  “你给她喝了多少酒?”
  “就三四杯吧,每杯也不多,三分之一的量吧……你脸咋这么红?”
  桑兮渺双手捧着脸颊,眨了眨眼。
  她只觉得烫烫的,以为是室内暖气开得比较高的缘故。
  盛时拿起大衣外套,搭在胳膊上,另只手抄起她的包。
  上边挂着几只亚克力挂牌、毛绒挂件,前面是透明隔层,一边装着一张漫画男人的小卡,一边是几个徽章。
  花里胡哨的。
  他朝她偏了偏头,“走吧。”
  “不要……”
  桑兮渺耍赖地趴在桌上,紧紧抠着桌沿,弱弱地恳求,“你好歹告诉我一个理由。”
  盛时气笑了:“你下班时间到了。”
  她不信:“那你为什么一副要把我丢出去的样子?”
  “我送你回家。”
  “真的吗?”
  他面无表情:“我如果想开了你,上午你迟到二十八分钟的时候,就不会让你进门。”
  好像也是。
  桑兮渺撒开手,跟上他。
  盛时对吴浩东说:“小齐他们待会儿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好。”
  吴浩东也不明所以,只一味点头应好。
  待他们俩一前一后地出了“minutes”,他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偶尔有女顾客独自喝醉,盛时通常是叫他们联系她家人朋友来接,顶破天了,也就是为其晚一会儿打烊,没见过他亲自送人回家的啊?
  第6章 第六个梦最近有桃花运
  盛时的车就停在“minutes”不远处。
  他拉开副驾座门,待桑兮渺坐上去,随手将她的包丢到她怀里。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他上车后,尤见她一脸严肃地摆弄那几个挂饰。
  “这么几个破玩意儿,”他没好气,“亏你还当宝。”
  桑兮渺反驳:“才不是破玩意儿,是我老公。”
  盛时嗤道:“那你还挺花心,三四个,爱得过来么。”
  她惊奇:“你居然分得清他们?”
  这是三个国乙男主,没有特别火,在圈外人眼里,估计就是一个人换了造型的区别。
  盛时淡淡地说:“我长了眼睛。”
  他点开导航,“地址。”
  桑兮渺老老实实告诉他。
  她算是知道,盛时明明很年轻,但为什么连迦、吴浩东他们那么听他的了。
  他没什么表情,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面蹦的时候,确实唬得住人。
  不过她感觉,他对她的态度比对别人的更冷。
  就像是,她做了什么令他反感的事,被他记恨在心。
  但他们昨晚才第一次见面啊。
  她还是不要招惹他比较好。
  如此想着,连呼吸声她都怕成了他挑她毛病的理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前面的出风口一阵阵地往脸上吹暖风,桑兮渺的脸本来就热,没一会儿,就被烘得更烫了。
  她不好叫他调低温度,默默地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把脑袋凑近,如饥似渴地享受微末的,奢侈的凉意。
  盛时发现了,“嗖”地关上窗,又关了暖气。
  桑兮渺彻底不敢动了。
  车内空间狭小,她甚至低头就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顺着望去,似乎是后视镜上挂的香囊。
  绿色的,被晒得有些褪色,吊着一根穗子,表面绣着一片叶子,因晃动不已,她未能辨别出种类。
  一件旧得与车内饰格格不入的东西还留着,莫非是,初恋送的?
  盛时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然后往哪儿开?”
  原来已经到了。
  桑兮渺说:“这里放我下车就好,我再走几步……”
  “来回近一个小时,”他没给她说完的机会,“连杯茶也不请我喝?”
  “呃……”
  她迟疑了下,或许是酒精麻痹了她的理智,不然不会答应说:“那你别嫌弃地方小。”
  桑兮渺现实生活的社交圈小,来过她家的人,除了修理工、邻居,就仅有大学时的好朋友和她妈。
  一室一厅的格局,靠窗放着一张大工作桌和一把人体工学椅,乱七八糟地摆着她的绘画工具,大幅显示屏,手绘板,颜料,彩绘笔,等等;
  旁边便是娃柜,有单个摆放的大体娃,更多的是盲盒,小小的一个,排兵列阵,颇有气势。
  这就大大挤占了公共空间,连待客的沙发都没有。
  她也没招呼他坐,真就只给他倒了杯水。
  盛时收回环顾的视线,不予置评,喝完水就走了。
  桑兮渺也懒得思考他的目的,洗漱完,坐到桌前赶稿。
  或许
  是因为缺觉,或许是因为酒,总之,不到十二点她就撑不住了。
  入梦后,她又“见”到那个男人了。
  这回的场景更加具体,是在一家酒吧,音乐声很大,她面前摆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酒,她兴致勃勃地挨个地尝过去。
  男人从背后拥上来,下巴抵着她的肩,“还喝?不怕醉了?”
  但她已经上头了,亢奋地和他说话。
  他背靠沙发背,半搂着她,不厌其烦地听着。
  画面一转,原来还有其他人在场。男男女女,面容皆十分模糊,只隐约知道,他们是他的朋友。
  他们埋怨他,一整晚就盯着女朋友看,也不和他们一起玩。
  他笑着怼:“她酒量不好,喝醉了谁管?”
  “我倒是乐意管啊。”
  “滚。”
  他怎么知道她酒量不好?
  桑兮渺印象中,她几乎没喝过酒啊,更别提喝醉了。
  想不明白,她晃了晃头。
  他捧住她的脑袋,让她别把自己晃得更晕了,和她咬耳朵:“我们走吧?”
  “为什么?不是才刚开始吗?”
  他说:“我不想玩了。”
  分明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脑海中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他是看出自己融不进去,宁愿两人独处。
  两人离开酒吧,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