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这到底是人是鬼?
  姜烟屿转过身,面向墙壁,将自己隐在角落里,不让那男孩看见自己。
  仿佛能感受到那男孩的脚步,在男孩走出门时,姜烟屿同时转过身,偷偷跟在那男孩身后走。
  男孩顺利走出医院,往别地地方走,还向其他路人笑着打招呼,姜烟屿这才确信,这男孩不是困在医院里的鬼魂。
  那男孩一路步行,走过蜿蜒的街道,绕进逼仄的小巷中,忽然蹲下身。
  姜烟屿放轻脚步和呼吸,偷偷看那男孩要做什么。
  “汪,汪汪!”男孩忽然发出清脆的狗叫声。
  姜烟屿听见男孩的声音,心里更“气”,“气”得四肢百骸都在烧,心想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学狗叫,这人难道有智力缺陷?
  不过几秒,一只黄色的小土狗从楼道里跑出来,欢快摇着尾巴,喘着气跑到男孩面前。
  男孩轻笑两声,揉揉小狗的耳朵,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根肉肠,喂给那只小狗。
  怎么能把人的吃食喂给动物?
  姜烟屿“生气”地想,有这种善心,为什么不把食物捐给需要的人,喂给动物作什么?不过是伪善而已!
  那男孩揉揉小狗的耳朵,又挠挠小狗的下巴,片刻后,用方言说了句“明天见”,便顺着原路返回,走出小巷。
  不知为何,姜烟屿赶紧转过身,躲在黑暗中,等男孩走远,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恍恍惚惚原路返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姜烟屿缓步走回医院时,心里的“气”竟然还没有消,越来越烦躁。
  晕乎地走回病房,林桑葚还陪在她母亲身边,红着一双眼睛。
  难得见他进房间里来,林桑葚扬起头看,竟然发现姜烟屿脸红无比,整个人像发了烧,神情呆滞,晕晕乎乎。
  “你的脸,怎么了?”林桑葚用不标准的英语问。
  “我的脸?”姜烟屿用手心碰了碰脸,触到一片滚烫,皱起眉回答,“我在生气。”
  林桑葚不明白,生气怎么会是这种模样,只觉得姜烟屿生了病,“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姜烟屿笃定地说,“我只是在生气。”
  从这天起,姜烟屿的“气”从未消下去过,天天站在门口看那男孩有没有来,数次决心要将那男孩绑到树上去欺负,捆起来,把那男孩喜欢的东西统统毁掉,看那小男孩哭着求饶。
  但当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汇入鼻腔,想起细柔发丝的触感,姜烟屿又收回了手,只站在暗处偷窥,看那男孩到底在做些什么。
  长时间消失,乱跑,双颊面红,他的异状很快被林桑葚发现。
  终于在某天,在他偷偷在外跟踪那男孩时,林桑葚也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那男孩也不是每日都去小巷里找小土狗玩耍,这天出了医院,就直接去车站,等公交车来。
  姜烟屿躲在路转角,探出头,偷窥男孩细瘦的脖颈以及眼下那颗泪痣,心里仍在“生气”。
  “你在看什么?”
  忽然间,身后传来林桑葚的声音,姜烟屿转过头,依旧是那副双颊面红的样子。
  林桑葚察觉有异,眯着眼睛往车站看,彼时正式下午,还在工作日,车站前无他人,只有一个穿着清爽的男生。
  “那是谁......?”林桑葚蹙起眉问,“你跟踪别人作什么?”
  “我在生他的气。”姜烟屿解释道。
  林桑葚听了,更觉得迷惑,问道:“你认识他?还是说他认识你?”
  “不认识,”姜烟屿说,“我一看见他就生气,想把他绑到树上去,看他哭。”
  “你疯了?”林桑葚忽然拔高音量,许是惊扰到那男生,那男生转回头,疑惑地往这边看。
  姜烟屿赶紧抓着林桑葚躲,躲进路转角的墙壁后,小声说:“别让他发现我们!”
  在林桑葚眼里,姜烟屿的行为奇怪极了。
  等到那男生上车,林桑葚再也按捺不住疑惑,大声问:“你到底为什么跟踪他?这样做不对!”
  姜烟屿不服气,“为什么不能跟踪?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在脑子里想而已,这犯法吗?”
  “你......”林桑葚说不过姜烟屿,“反正这就是错误的!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跟踪他?”
  “我说了,因为我对他很生气。”姜烟屿道。
  “你为什么对他生气?”林桑葚问。
  姜烟屿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忽然停住声,说不出答案。
  林桑葚皱起眉,厉声说:“你必须把事情全部给我清楚,在林城不会有人包庇你的罪行,如果你进了监狱,那我也没资格救你。”
  姜烟屿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入狱而已......”
  林桑葚一掌重重拍到姜烟屿背上,威胁道:“你今天不说实话,明天不仅没有小笼包,连小米粥都不会有!”
  姜烟屿冷冷等她几眼,才将这几日他做的事说清楚。
  越听越奇怪,越疑惑,听到最后,林桑葚紧紧蹙着眉说:“你确定你是在生气?你听起来像是喜欢他啊。”
  喜欢......
  喜欢?
  从十二岁起,姜烟屿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因为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一点喜好,mayfield就会像疯子一样,不停在他耳边洗脑,直到他彻底厌恶喜欢的东西为止。
  “不可能!”姜烟屿急急否认道,“我不可能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脸红?”林桑葚大声质问。
  “我说了,是因为生气!”姜烟屿也不自觉拔高声音。
  在旁人眼里,站在路边的两人,就像是俩中国人,不在家里练习英语,非得在大街上说听不懂的鸟语,扰人清净。
  周围看戏的人愈来愈多,林桑葚笑着朝旁人道歉,逮着姜烟屿回了医院。
  “那你的手碰到他的头发,手掌发麻,是因为生气?你闻到那些香味,也是因为生气?”林桑葚质问道。
  “我......”
  “你就是喜欢他,”见姜烟屿说不出反驳话,林桑葚说,“我确定。”
  “不可能!”姜烟屿道。
  “那你明天一整天都待在病房里,不去门口等他,我就相信你的说辞。”林桑葚说。
  姜烟屿冷哼一声,答应道:“ok.”
  翌日,越临近那男孩出现的时间点,姜烟屿就越坐不住,想偷偷站起身,溜出去跟踪。
  然而林桑葚紧紧盯着他,只要他一动,就用警告的眼神看他。
  在座位上坐了十分钟,姜烟屿再也受不了,不顾林桑葚的视线,急急跑出病房,往楼下跑。
  男孩该在一小时后从楼上下来,姜烟屿等了很久,却等不到人影。
  姜烟屿心里烦闷,直接坐上扶梯,去到男孩常去的那间病房,因为说不好华语,姜烟屿对着收拾床铺的护士,问不出一句话。
  林桑葚跟上来,问他:“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我要问他叫什么名字,”姜烟屿说,“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保证不会做坏事,你承认你喜欢他,我就告诉你他是谁。”林桑葚冷冷道。
  姜烟屿抿紧唇,紧咬着下唇不松口,低声问:“我能保证我不伤害他,但你凭什么说我喜欢他?”
  林桑葚翻了个白眼,再也不想和这傻子理论,“你不承认就算了,你自己想清楚,想清楚我才会告诉你。”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方法把他找出来。”姜烟屿不屑道。
  “你敢做坏事,我立刻报警把你抓起来!”林桑葚瞪着眼睛警告。
  两人用英语在走廊吵架,吵得面红耳赤,又将周围的人引来看热闹。
  林桑葚嫌丢脸,将人扯到安全楼梯通道,低着声音说:“你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清楚,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继续跟踪,继续生气?”
  “我只是想看见他而已,又不会做别的事,你急什么?”姜烟屿同样不明白,林桑葚为何这么警惕。
  “我当然会急!你外祖母把你在伦敦做的事都告诉了我,让我想办法把你教好,我怎么能让你去伤害别人?”林桑葚皱着眉说。
  “mayfield让你把我教好?”
  姜烟屿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不自觉笑着嘲讽,“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她曾经就是这样对我,这些都是她教我的手段?”
  闻言,林桑葚变了脸色,也不再用呵责的语气大声说话了。
  “你说......她这么对你,是什么意思?”林桑葚问。
  “字面意思,和我用的手段一模一样,折磨别人的精神,不留一点身体上的伤痕。”姜烟屿笑着说。
  见林桑葚面色惨白,姜烟屿咧开嘴,露出白牙笑着安慰道:“没关系,我也用同样的手段对她了,她现在睡不着觉,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
  林桑葚沉默片刻,长呼一口气,低声说:“总之,你不能再对别人做这种事了,更不能对那男生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