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着桃溪哭得晕头转向,江迟序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又回来嘱咐了一遍,终于放心离开。
  走出游廊又走到花圃,离筑春阁很远了,江迟序才开口。
  “江迟安呢。”他继续问,“跑哪去了。”
  “小公子今日下午出了府,此时恐怕在那处宅子里。”
  江迟序深吸了一口气,“去鹤鸣堂。”
  *
  苏幼仪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睁开眼就见桃溪红肿着眼睛坐在床下。
  “好桃溪,别哭了。”
  “小姐,都怪我。”若是当时她能早些发现端倪,若是她不站那么远,小姐就不会受伤了。
  “我没事。”
  “小姐,小公子说提前婚期也是好事,早早定下来,今后就不敢有人欺负您了。”
  桃溪抽抽噎噎点了灯。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苏幼仪缓缓坐起来。
  “我睡着的时候,可有别人来过?”
  “世子又来了一回,见您睡着便走了。”
  她点了点头,看来迟安没来过,若是他来,自己就算是睡着也会被叫起来的。
  “幼仪——”紧接着是脚步声携着清香进了屋里来。
  “姨母,您怎么来了。”苏幼仪连忙要下床去。
  “好孩子,你躺着。”郡王妃上前把苏幼仪按住,
  拿起她右手来左右看了看。
  “怎么烫成这样。”
  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姨母,我伤在手上,不妨碍下床,我先——”
  “你就好好躺着,我好好看看你。”
  “好。”
  郡王妃温热的双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暖融融的,像母亲一样。
  “当真是祝小姐故意泼的香灰?”
  苏幼仪只感觉喉头像哽住一样,“姨母,幼仪何苦拿这个做文章呢?”她苦笑。
  本以为会把自己审上一审的江迟序没有质疑她的话,本以为会心疼自己的郡王妃却发出了质疑。
  手上的温度渐渐有些凉,柔软的摩挲像冰碴子一般抹在手上。
  “傻孩子,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事...”郡王妃放下了她的手,“你也知道,那位祝小姐是你祖母家的人,向来乖巧懂事...”
  “我未曾与她顶撞过半句。”苏幼仪继续陈述事实。
  “这是自然,你是最乖顺的孩子,若是她不小心打翻了香炉,其实也是无心之失...”郡王妃声线温柔,循循善诱。
  “不是不小心,是她抓住我的手,泼上去的。”
  “好孩子,我信你。我是最疼你的。”郡王妃可能也没想到苏幼仪对于这件事的真相如此执着。
  苏幼仪被她搂在怀里,但是身体僵硬极了。
  “幼仪,祝小姐一直说是不小心打翻。你也知道,你祖母家里人难得来府上小住,自是不愿意责罚她。”
  “王妃,的确不是失手打翻。”她重复着。
  或许祝小姐受到责罚并不重要,她想要的是王妃信她。
  “好,好,我知道。”郡王妃松开她,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颊,眼睛红红的,丰润的脸蛋被泪水洗过,楚楚可怜。
  “你与迟安婚事刚定下来,不好与你祖母闹得太僵。”郡王妃又摸了摸她的右手,看了看那处狰狞的伤口。
  “就当她是失手打翻吧,今后你也不必同她一起上课,姨母不会叫你再受伤了。”
  苏幼仪想起小时候江迟安带她去看的斗鸡。
  两只鸡放在一个笼子里,斗个精彩纷呈鲜血淋漓,再将两只鸡隔离开,互相不见面。
  做起来很简单,只需抓起鸡的膀子来就能简单控制住。
  无人在意鸡疼不疼,只有众人拍手叫好,主人各自意气风发或者挫败而归。
  可是谁又知道下次这两只鸡还会不会被放到一个笼子里再斗一次?
  “听姨母的。”苏幼仪道。
  苏幼仪还是坚持着下了床,送走郡王妃后又点了几盏灯独自坐在窗前看院中月光下春草葳蕤。
  “幼仪!”江迟安又像一阵风一样刮了过来。
  “我看看,我看看。”他拉起苏幼仪的手看到了那块烫伤。
  “迟安,不是失手打翻的。”没由来的,苏幼仪只想说这句。
  这是她今天重复的不知道第几遍。
  “我知道。”江迟安几乎想都没想,“幼仪,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里,苏幼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自从定下婚约后,她好像哭的次数变多了。
  “迟安......”
  “祝惜芸简直荒唐!”江迟安难得动这么大火气,“在郡王府里竟然还这么嚣张!”
  他满眼心疼再次看向那块伤口。
  “涂过药了吗?”他将桌上琉璃小灯拿近了,“我那里还有以前祖母给的治烫伤的药,我去给你取来吧。”
  “不用了。”苏幼仪摇头,“已经涂了药,府医也开了些内服的方子。”
  江迟安又坐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幼仪,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今天苏幼仪听得也多。
  “祝家是祖母娘家人,不好与她计较,等过一阵祖母新鲜头过了,我就求祖母把祝惜芸赶回去。”
  他温声细语,“幼仪,你且忍忍她。今后我们不理她就是。”
  苏幼仪知道这其中无奈,她听郡王妃说过,现在又听江迟安说了一遍,心里那股劲也慢慢被压了下来。
  就算是争出个结果又有什么用?
  闹得老夫人生气,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处。
  她叹了口气,“迟安,你今日下午急慌慌出府去,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迟安看着桌上琉璃小灯,轻轻扇了扇,灯火跳动,他答:“没什么事,一个好友急着找我。”
  他又扇了扇,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左手右手换着扇了起来。
  “这不是听说你被烫伤了,我就急着赶回来了。”
  “你朋友还好吗?你这样急着赶回来,他会不会生气?”
  兄长给的药膏确实有奇效,她现在已经不疼了。
  “你快些回去吧,别被我的事耽误了,其实我已经好了,不疼了。”
  江迟安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着急,你最重要。”
  他笑了笑,“幼仪,你知道吗?你是最乖顺的,我好喜欢你。”
  “你......”苏幼仪心脏狂跳,这么多年来,二人走到一起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样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
  “说这个做什么。”她害羞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喜欢你还不叫人说?”
  江迟安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拉着她的手逗她。
  “喜欢你,喜欢你,我江迟安就是喜欢你。”
  “别说了,你别说了。”苏幼仪几乎要去捂他的嘴。
  还觉得不够,江迟安拿起她受伤的右手,放到下巴旁边,轻轻吹了吹。
  “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如同温润玉石,润泽的唇几乎要接近自己的手掌,她心中一跳,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琉璃小灯里灯火跳动,映照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浪荡了这么多,出门在外可不许对别人这样。”
  江迟安顿了顿,“怎么会。”
  “这么不放心我?那今后成了婚,岂不是要把我日日绑在身边?”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话!”苏幼仪扭过身去不理他。
  “乖,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出府去玩,怎么样?”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他语调轻快,稍稍上挑,说完挑眉看她。
  她看见清澈的双眼中倒映着自己。
  “好了,我得走了,再耽误下去,我那位朋友该着急了。”他站起身。
  “夜深了,你路上小心。”
  “你好好坐着,不必送我。夜里外面凉。”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伴着月色和门外朦胧灯光,侧脸是隐隐约约的温柔。
  “好好养伤。”
  苏幼仪听他的没有站起身去送,只看着他转身离开。
  琉璃小灯渐渐稳住了灯火,静静亮着。
  忽然,灯火又跳了一下,苏幼仪听见门口江迟安的声音。
  “兄长??!你怎么在这?”
  ……
  “滚。”是江迟序的声音。
  声调平稳,仿佛在说一个很普通的字。
  但是积久的威严使得这个字仿佛积蓄着些许怒意。
  第10章 不疼有点痒
  苏幼仪跑出房门的时候,江迟序已经离开了,江迟安也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几句话似幻觉一般。
  是幻觉吧,兄长那样品德端方的人怎么会说出‘滚’这个字......
  可若不是幻觉,也不知兄长在门外站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
  说不定兄长听了二人这些胡言乱语后气得不轻,把江迟安骂了一顿后想到苏幼仪受了伤,便暂时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