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什么鬼牌子!这么滑!
  “你没事吧?”房门外的人问。
  脚步逼近。闻笛抬头望去,在这个高度,他只能看到边城的皮带。金属扣倒映着黄色暖光,枪色的鹰型logo闪了闪,又没入雾气中。然后一块浴巾落了下来,披在他肩上。
  “容易着凉。”语气带着类似医生的客观。
  手臂搂住他的腰,把他扶起来。他埋在厚实的胸膛里,湿漉漉的头发压在衬衫上,沾湿了大片。
  膝盖的痛感逐渐消退,大脑的轰鸣声却依旧嘹亮,可能是他潜意识觉得尴尬,强逼着自己不要清醒,清醒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边城把一旁的睡袍递给他,暂时松开手。他机械地接过来,套在浴巾外面,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印着水渍的衬衫在他面前晃着,衣料沾了水,变成半透明,胸肌的线条若隐若现。
  “磕到哪了?”胸膛跟着声音隐隐震动。
  “我没事,”闻笛说,“衣服都湿了,你不换一件吗?”
  印象中,教授来时没有带行李。衣柜里也许还有多余的睡袍,没有就更好了。
  边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卧室。闻笛查看了一下膝盖,没破没划伤,大不了明天青一块,能让帅哥破除衣服的封禁,这一跤摔得不冤。
  然后,人影去而复返,没见换衣服,只听到额温枪又滴了一声。
  三十九度。
  作者有话要说:
  闻笛:发两次烧可以,白花两千块钱不行。
  “一切事情都不能保持良好”是倒v!看过的话不要买重了~
  第24章 爱神是孩子,因而常会弄错选择
  病情来势汹汹,闻笛这回不用物理压制,乖乖走到床边躺下了。高温带来的乏力和晕眩,让他一沾枕头就陷了进去。
  边城带着被水浸湿的衣服走来,警示性地钉了他一眼,拿杯子、倒水、抠药片,又一个轮回。
  他把药拿给病人,对方伸出手,他把杯子塞过去,那只手却绕过杯子,抱住了他的腰。
  “好舒服。”闻笛满足地喃喃自语,打了个哈欠,头往一旁歪,显然又要睡着了。
  边城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手握住肩膀,不由分说把人拎起来。闻笛骤然惊醒,眼睛眨得像闪屏,恍惚地说:“这年头,怎么谁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边城盯着他:“什么?”
  闻笛没答话,嘴里念念叨叨。边城仔细听了一会儿,大概是:偷窥别人垃圾的偏执狂、拉琴跟锯木头一样的音乐白痴、十级听障、十万级手残、苍蝇都不愿意在他身上下卵的狗东西。
  边城:“……赶紧吃药!”
  闻笛把药片放在嘴里,忽然呆滞地盯着杯子,边城把杯子往他嘴边推,慢慢抬起来,手动把水灌下去。
  闻笛宕机了一会儿,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茫然地回忆了一会儿,忽然左顾右盼,手在被褥里摸索起来:“手机呢?”
  边城把床头柜的手机拿给他。
  闻笛一把抓过来,点开微信,边城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闻笛点进小号,把在蒋南泽家拍的照片找出来,发了过去,还配字:敬请观赏寒舍。
  “哈!”闻笛露出满足的狞笑,“一墙之隔就是个杂物堆,我看他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边城不好当场掏出手机看,余光侵犯了一下别人的隐私,差点窒息:“这是你住的地方?”
  他现在就想拿三个垃圾桶翻阳台过去,把地板上养蟑螂的饮料瓶分个类。
  闻笛保持邪恶的笑容往旁边瞥了眼,发现暧昧对象也在,神智忽然回笼了一秒,急忙解释:“这是我同学的家!”
  边城身上的鸡皮疙瘩消了一半,严肃地指着照片说:“芒果吃完了,果核最好清洗一下,它含糖量太高,很容易长虫。”
  有那么几秒,闻笛陷入了卡顿,等他重新活动的时候,已经开始发汗了——一半是因为药,一半是因为对方恐怖的生活习惯。
  “人家最近陷入了人生危机,邋遢点也情有可原嘛。”闻笛说。
  边城盯着照片,仿佛那是他的人生危机。
  “你知道托马斯小火车吗?”闻笛问。
  边城的注意力暂时被问题转移,很好,他马上要因为一张图片出现过敏症状了:“英国的动画片?”
  “对。”闻笛切换微信号,已经过了午夜,是他正式的生日了,手机上不断跳出“生日快乐”,他一个个点进去回复。“我那个同学很喜欢看动画片,尤其喜欢‘托马斯和他的朋友们’。”
  边城没有看动漫的爱好,不过他知道托马斯小火车有火爆的周边。
  “他家庭比较特殊,爸妈从来不管他,经常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闻笛说,“可能是觉得他奇怪,同学也不怎么待见他。所以,他想象出了一个叫thomas的朋友。无论他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怎么发火、生气,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这个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蒋南泽刚好发了生贺,闻笛一边回复,一边说:“小的时候,大家都会给布娃娃啊,玩具啊起名字,把他们当成朋友,跟他们说话,所以这还挺正常的。可是长大之后,他还会跟thomas说话,好像这个人真实存在一样,哪怕有别人在旁边。所以大家基本都觉得他疯了。”
  “为什么?”边城问,“直接打造符合社交需求的对象,这不是挺高效的。”
  闻笛挑起眉毛,然后笑了笑:“特别的人会互相理解,真好。”
  手机又跳出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不过一看这长篇小作文的架势,就知道是谁了。
  闻笛直接点击删除。自从被他扫射辣椒水,何文轩倒是明智地不出现在他面前了,只是隔三岔五发条信息、打个电话膈应人。据蒋南泽说,这人还时不时在朋友圈里发歌,什么“爱人错过”“披星戴月地想你”“唯一”,闻笛让蒋南泽回他一首“说散就散”,蒋南泽说“你自己发去”。
  闻笛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愿戈壁的沙蝎和蝮蛇用毒液涂抹你身下的每一寸皮肤,让你每一步都带着炼狱的痛苦和绝望。愿海洋深处的怨灵纠缠你,用他们冰冷的指甲刺穿你的胸膛,把你的心脏撕成碎片……”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前男友?”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边城还要追问,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低头看,闻笛倒在他肩上,呼吸沉重,又昏睡过去。
  柔软的黑发垂落下来,盖住额头,露出洁白的鼻尖。边城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让怀里的人躺下,盖上了被子。
  闻笛站在广袤的红岩峡谷上方。
  举目四望,杳无人迹,只有耳边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他记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可身旁空空如也。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他焦急地想着,失重感突然山呼海啸般涌过来,他瞬间向峡谷坠落。
  闻笛猛地惊醒了。
  额头汗涔涔的,背上也觉得黏腻,他摸了把脸,倒是不热了,看来烧退下去了。
  发了汗,身上松散下来,理智回笼,昨晚的回忆涌上心头。闻笛慢慢爬起来,伸出手,捂住心口。
  要死了!他要死了!
  自己是什么欲求不满还死缠烂打的烦人精,关键是最后还没睡到!没睡到!
  他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努力找回积极的情绪。乐观一点看,昨晚也有光明的一面嘛。
  泡了那么舒服的一场澡,睡了那么舒服的床铺,帅哥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虽然没睡到有点可惜,但自己大出洋相之后,人家也没走,还留下来做看护,真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闻笛环顾四周。看护呢?
  旁边的床铺有凹陷痕迹,像是睡过人的,闻笛松了口气,幸而自己没拖累别人一晚上,好歹让人睡了一觉。
  那人现在去了哪?
  闻笛裹着睡袍下床,隐约听到浴室有水声。他推开微掩的浴室门,看到边城站在镜前打领带。
  衬衫还是昨天那件,大概已经熨烫完毕,挺括如新,酒店的服务真是及时。西服像是这人的本体,闻笛就没见过他不穿衬衫领带的样子。
  闻笛的目光在边城身上流连一会儿,飘向了洗手台。边城打完领带,转头看了看他,拿起台子上的手表。“还头晕吗?”
  闻笛摇摇头,靠在门边,没有移开视线。
  边城说:“我待会儿约了学生,马上就要走。”
  闻笛点点头:“我今天要去一个中学面试。”
  边城看着他,沉默片刻,问:“你在想什么?”
  “想做一件事,”闻笛说,“又觉得不太合适。”
  边城盯着他,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开口说:“想做就做吧。”
  闻笛挑了挑眉:“真的?”
  “当然。”
  然后闻笛就朝他走过来。睡了一夜,头发有些凌乱。热度褪去,脸上显出大病初愈的苍白。他站在他身前,手朝他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