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其实,后面拍到任飞飞在茶水间里找摄像头的画面,也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冯令达长长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原本之前,他们团队因为研究出了疫苗,前途一片光明。
  他怎么也想不通,任飞飞会折腾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前途尽毁!
  任飞飞泪流满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桌上台灯白惨惨的光,硬生生打在她脸上,像一个接一个响亮的耳光,令她避无可避。
  她琢磨警方已经掌握了她投毒的录像,这时候抵死不认只会更令自己陷入窘境。
  陈晟一句话也没说,耐心地等着,等任飞飞哭够了,宣泄够了,才递给她一包纸巾。把一杯装了热开水的一次性纸杯推到她面前。
  任飞飞也哭累了,想通了,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泪,喝了一口开水。
  水很烫,烫得她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大串大串地滚下来。
  一次性纸杯被水烫过后,散发出一种带着塑料的腥味,这味道在她嘴里来回翻滚,直到水已经咽下去了,还停留在她口腔里。
  这世上,连一次性纸杯都并不干净,她这点小错又算什么?
  她又喝了一大口水,混着流到唇里的眼泪一起,那寡淡的白水便有了泪的苦涩。
  “说吧,你是怎么想的?”陈晟靠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
  他故意把话说得模凌两可,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果然,任飞飞嘴角一垮,眼泪又滚出来。
  “如果你交代问题态度端正,我们可以替你向法官求情。”陈晟摆出一个温和的、循循善诱的姿态:“毕竟你也对国家和人民有贡献。”
  任飞飞为了这句求情,把平时的跋扈、骄傲、自负全都收敛起来,老老实实从头说起来,说着说着,居然变成了诉苦。
  学校里人人都觉得,跟着徐知宜混,是天大的美事。在最好的病毒实验室、做最尖端的研究,有充足的实验经费,导师又是生物界的璀璨之星,在她手下做研究简直就像奔驰在功成名就的高速路上。
  任飞飞自小便是学霸,又长的娇俏可爱,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众星捧月。读博选导师的时候,她就心念念要跟着徐知宜,也花了很多功夫,加上她颇有悟性,刚刚回国的徐知宜便被她打动,收了她做弟子。
  一开始,她也挺满足,觉得自己这一生顺风顺水,连读博后交往的男朋友也条件优越,师兄师姐们也对她照顾有加。
  跟着徐知宜的第二年,她开始发现日子过得比任何人都苦,徐知宜为人特别严苛、要求高、嘴巴毒,在实验室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压力大、任务重、忙到她连谈恋爱都分身乏术。而她原本梦想中的圣地,p4实验室也成为了噩梦深渊,负压环境里工作,全副武装丝毫不能懈怠,她几乎每天都在湿疹和高原反应中度过的。加上实验室只有经过特殊培训过的研究员才能进入,连照顾动物、洗涮实验用具、整理实验室、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从小到大连碗都没有洗过的她苦不堪言。
  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导师是天才,就容易显得弟子平庸。
  第77章 诈尸(3)
  这次她为了研究病毒疫苗,也付出了无数心血,甚至为此男友劈腿抛弃了她。她失恋悲痛之时,还要忍受徐知宜的冷嘲热讽,嘲笑她的悲伤是试管里找不到的。连给她放几天假,在家舔舐伤口徐知宜都不肯,急催着她准时上实验,否则就要让她滚出实验室。
  那一天,她只觉光环褪去,只剩下无穷的辛酸。
  她不得不忍辱负重,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可她整个人都憔悴得没法看了,敷再多面膜,也挽救不了她干燥起皱的脸了。
  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最后所有的赞誉、荣耀、光环全都属于徐知宜一个人。杂志的封面是她、搜索引擎里是她、人们交口称赞的也是她、连那些送到实验室门口表达谢意的花也是给她的。
  而自己呢?只是新闻报道中,“徐知宜及其团队”中默默无闻的一员。有一天早晨,她甚至看见徐知宜从大明星沈肆的跑车里春风无限地走下来。
  凭什么,这个老巫婆把所有好处都占尽了?
  徐知宜连普通人类的感情都理解不了,有什么资格接受众人的膜拜?
  眼看着徐知宜过得风光无比,自己却一天天黯淡无光。
  她决定教训她一下,给她添点儿堵。
  说到这里,任飞飞又哭了起来,她反复强调,她并没有真的想要谋杀徐知宜,她只是顺手拿了点秋水仙碱,想要让她腹泻呕吐呼吸困难,吃点苦头而已。
  她是跟着徐知宜出的办公室,知道她的习惯是在出门前喝一杯咖啡提神。特意赶在她前头进去打开咖啡机装豆子的盒子,将秋水仙碱的结晶块混在咖啡豆里。因为无法确认到底会有多少结晶块能跟豆子一起被磨成粉,她就多放了一点。
  而且害怕误伤到别人,她还乘徐知宜一离开茶水间,就进去清洗咖啡机了。
  她说她要找律师——她不是故意要谋杀徐知宜,她只是恶作剧。
  陈晟听她说完,忍不住扶额感叹——原来嫉妒,才是最可怕的□□。
  从朱凌到任飞飞,她们都被嫉妒迷了心窍。
  朱凌还能迷途知返,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为了自己做下的错事扳回一局。
  而任飞飞则向着无底深渊滑落,但现在还不知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她不是投毒?
  她居然天真地认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
  如果没有朱凌,她所谓的恶作剧,就已经夺取了一个女人的性命。
  在前期走访徐知宜的朋友、同事、领导、学生之中,他发现徐知宜并不是朱凌和任飞飞口中那样。
  她是个严于律己、对自己比对比人狠多了的工作狂。
  而任飞飞当着众人的面,挑衅诋毁她、和她争执时,她也根本没和她计较,甚至一再包容,始终让她参与到如此重要的研究项目中。
  是嫉妒,蒙蔽了任飞飞的心智,蒙上了她明辨是非的眼。
  陈晟长叹一声,命人将任飞飞暂时看管起来。
  直到任飞飞被带走,她还在强辩:我只是想捉弄她一下!
  天真愚蠢,大概就是说这种人吧。
  他再一次发现,一个人大脑再聪明,不能明辨是非,也只是一坨浆糊。
  陈晟在医院同徐知宜交代了最后的案情,便由小古送他出门。
  他刚走,苏倾便来了。
  苏倾刚从警方处得知在女儿中毒时,吓得警方的问话都没听完,便即刻赶到了医院。
  彼时徐知宜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加之有小古和两个女护工轮流照顾她,沈肆甚至还专门为她到最好的月子中心订了个清淡有营养的月子套餐,三餐都有人送到她病床上。弄得苏倾哭笑不得,竟一时无用武之地,只得隔天来看看她就算数。
  私下里,她倒是不停向小古打探俩人的关系。
  小古却像蚌壳一样,撬不开嘴。
  但自几天前接到疾控中心的紧急通知后,苏倾一连好几天都没来看徐知宜。
  今天一进病房,一打照面徐知宜便察觉出苏倾脸色不好。
  果然,说了没几句话,苏倾便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一向奉行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为处事哲学的徐知宜,见状憋闷不已,主动替她解开困局:“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别遮遮掩掩了,都不像你了。”
  苏倾闻言一愣,知道女儿已经把自己看穿:“本来你还在生病,身体弱,作为妈妈我不该拿这种事情来烦你。但是最近确实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是不是关于病毒的?”徐知宜问。
  “你怎么知道?”
  “直觉。”徐知宜说:“科学家的直觉。”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神棍?”苏倾摸了一下她的头,难得表现出一点母亲的温柔。
  “说吧——”徐知宜偏了一下头,有点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苏倾便叹口气,告诉徐知宜最近好几个城市出现了高热病人,他们一旦进入昏迷或晕厥状态,醒来后就会出现凝血功能障碍,内脏出血,病人变得狂躁、四肢僵直、口中分泌的大量唾液混合血液从鼻腔、口腔涌出,会神志癫狂地攻击撕咬所有运动的物体,包括人类和动物。但这种攻击持续不了多久,病人就会脱力倒下,并引发大出血死亡。而接触过病人飞沫的人也会在七天内出现相同的症状,死亡率目前看来,是100%。
  这在不知情的旁观者看来,患者就是会死而复生,然后口吐鲜血,攻击撕咬同类。被咬或者抓伤的人也会死于同样的病症,俨然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一时间各地竟然悄悄流传出吸血僵尸咬人的传言,一些小县城的人,到了晚上甚至不敢出门。刚刚繁荣起来的城市,又突然萧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