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检查一切不出差错,感谢马略卡岛的大太阳把她的肤色晒得很均匀,穿上妈妈挑的裙子——蒂芙尼蓝素绉缎的露背鱼尾裙,弄了倒梳的蜂窝卷发,下楼的时候保证无可挑剔。黛芬和安东尼奥用与她有深仇大恨的埋怨目光看着她,他们都穿得像菲茨杰拉德的小说里那些聚会上的人,犹像《夜色温柔》的迪克和尼尔科。
  舞会一开始放的都是传统舞曲,大家都在跳舞,中途邓布利多教授戴着一顶女帽来了,伊莎不小心笑得趴在了伊迪丝身上,接着放了一首齐柏林飞艇的《摇滚乐》,格兰芬多的人都涌了上去,舞池中央詹姆·波特在疯狂地甩头发,西里斯站在旁边大笑着看他的朋友,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伊迪丝很想跳摇滚舞,但杰斯极不情愿,他觉得自己太笨重,跟不上那种调子,伊迪丝还是很想跳,于是她叫上莉莉:“咱们去跳个舞吧,莉莉!”
  “我可从来没见过莉莉跳这种舞。”蒂拉说。
  “好吧,你现在就能看了。”伊迪丝说完牵过还处在迷茫的莉莉的手,拉着她走向舞池,舞池很挤,贝斯的震动透过鞋传上大腿,莉莉把胳膊搭在了她身上,这个时候她们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像一起做电影明星的姐妹——《柳媚花娇》里的弗朗索瓦丝·朵列和凯瑟琳·德纳芙,“你跳得很好啊。”伊迪丝对着莉莉耳语道,她们的身体随着音乐摆动,莉莉大声笑着说:“真的吗?那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很优秀的舞伴?”她把红发拔到一边去,伊迪丝能闻到她身上佛手柑香水的味道,她在那一刻非常爱莉莉,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沉沉的,烫而且性感,伊迪丝向前摆动臀部,一只手松松地从发间穿过。
  然后她看见西里斯靠着墙站,正在看她,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动作仿佛被放大了。黛芬刚跟安东尼奥吵完异常凶狠的一架,她志高气昂走到西里斯面前,伊迪丝很确信西里斯会拒绝她,但事情并非如此,西里斯没有拉她的手但是跟在她后面进了舞池,她在心里想他凭什么这样,拒绝了她却答应了黛芬,他还嫌她过得不够糟吗?伊迪丝在那一瞬都有些想哭了,但莉莉扣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和我跳舞的时候要专心吗?夏瑞恩小姐?”红发女孩眯缝起眼睛,“我为我的失礼很抱歉,伊万斯小姐。”伊迪丝恢复了笑意拎起莉莉的手,让她在自己手臂下转了个圈,她的余光看见西里斯双手插兜很放松地摇晃着身体,但他的眼睛却看着自己,黛芬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使西里斯碰她一下或是看她一眼,伊迪丝为这种愉悦感到羞耻,音乐响得在她体内震动。这首歌结束之后她喘着气离开舞池到角落里休息。
  杰斯给她一小杯白兰地干邑,“你不知道这可是我费好大劲儿从斯拉格霍恩那里讨来的。”
  “真棒,谢谢你,小杰。”伊迪丝举起杯子和他碰了杯。
  “他一直在看你。”杰斯和她耳语。
  伊迪丝看了看西里斯,他驻足在舞池中央,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舞池上有好几个人都撞到了他身上,黛芬在和他说话,但他就像没长耳朵一样,她又看了看杰斯,没说什么话,喝了一口酒,感到胃里热辣辣的,舒畅多了。
  莉莉跟了过来搂上伊迪丝,詹姆在和她说话,莉莉应付了几句。詹姆热切地和她打招呼,就像不知道她和他最好的朋友之间那层关系一样。
  “变形术学得真的很棒啊,伊迪丝。”詹姆调侃说。
  “天赋而已。”伊迪丝挥了挥手,“我还想知道安东尼奥和黛芬为什么吵架?”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杰斯调整了一下礼袍,笑嘻嘻地,“安东尼奥偷瞟了你好几眼,说了一句还挺漂亮之类的话,黛芬就生气了。”
  “谢谢安东尼奥了,他俩也好看啊,很般配呢,不过还是做果蝇的时候更般配。”
  “你够了!”杰斯大笑起来,他们开始像一、二年级时吵着该用什么阵型进球的那样子互相推搡。
  “晚上好,四位年轻人,看上去今晚的舞会非常合你们的心意。”老校长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伊迪丝和杰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背起手把酒杯收在身后,詹姆绷直了身体,唯有莉莉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友好轻松。伊迪丝想起一周以前的老人家也是很慈祥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堆着笑意,但也让她敢说出实情来。
  “是的,教授,我们玩得很开心,我在家里已经反省过——”
  邓布利多教授摆了摆手,他头上的那顶女帽格外显眼,“过去的事我们便不要再提,提前祝你们圣诞节快乐,我很期待下个魁地奇赛季你和张先生的表现。”
  “好的,教授,我们一定不让您失望。”杰斯鼓着嘴说,他在憋笑,老校长准备离开,却又转过身来说:“希望下一首歌夏瑞恩小姐会喜欢。”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您就不期待我下一个赛季的表现吗?教授?”詹姆把手掌拢在嘴边对着老人家的背影喊。
  “真搞笑啊,那顶帽子——”
  “闭嘴,小杰。”伊迪丝把耳朵竖起来,她喜欢这个前奏——《地下丝绒》专辑的《致命的女性》,一边轻轻摇晃着身体一边和其他三个人讲地下丝绒和妮可的事,他们和她围成一个小圈,让她感到很安全,想一辈子待这里,音乐的声音还是有些大,她不得不放大了声音加上自己的手势,红红黄黄的灯光照在认真的朋友们脸上。
  大概是西里斯不喜欢舒缓的歌曲,他走了出来,黛芬要把脸憋红了,他走过来了,撞了一下詹姆的肩膀,几乎令人难以察觉地转向伊迪丝,和她手臂相碰,她有一种拾起他的手臂亲吻他指尖的冲动,这个圈里出现了令她感到不安的东西,伊迪丝强装着镇定,起码大家都看不出来,她举着干邑杯侃侃而谈,把自己脑子里装的东西全说出来了,演出一副很疏离很风趣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种冲动。
  “照你这么说,独裁者还真恐怖啊,是不是?这个难说……”詹姆顺着她的话讲,他们刚刚聊到弗朗西斯科·佛朗哥,伊迪丝暑假的时候听外祖父讲了不少政事。
  “是啊,现在情况好多了,我是说今年很棒,你知道,西班牙总算独立了啊,我在想那也算我半个家,所以……你懂的。”她对着几个人笑,除了西里斯,她只留给他一个自信的侧脸,西里斯靠勾搭着詹姆的臂膀在这个墙角生存,莱姆斯也过来了,彼得不知去了哪儿,舞池的音响已经播放到甲壳虫乐队了,伊莎很喜欢,她在舞池中央和自己的双胞胎姊妹大放光彩。
  “别再聊麻瓜政治了,你都快要变无聊了,讲点有趣的吧。”杰斯醉醺醺地倚在墙上催她。
  “好吧,嗯……”伊迪丝也催促自己赶紧想出个话题来,“哦,是这样。”她用右手横过小腹支撑着拿了空酒杯的左手,“我前几天看了《弗勒希》里的《三英里十字村》,里面写当年迦太基人登陆西班牙时,那些大兵都异口同声地喊叫:‘span!span!’——因为到处都有兔子四处飞奔。兔子在这片土地上熙熙攘攘,而span在迦太基语中就表示兔子的意思。于是这片土地被称作伊士班尼亚(hispania),又名兔子国。而那些紧随其后奋力追赶兔子的狗,就被叫做西班牙猎犬,又名兔子狗。”
  “兔子狗伊迪丝。”莉莉说。
  “求求你了,给我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伊迪丝忍不住笑了,“还存在另一派不同的观点呢,说伊士班尼亚源于巴斯克语中的espa?a,表示边界或界限。如果真是这样,兔子、灌木、狗、士兵——这一整幅浪漫宜人的画面就不可以存在了;我们只能单纯地认为,西班牙猎犬之所以被称作spaniel,是因为西班牙被称作espa?a。”
  “你很喜欢西班牙猎犬嘛,兔子狗伊迪丝。”詹姆满脸通红,莱姆斯也一反常态地笑,伊迪丝怀疑他们喝酒喝多了。
  “都说了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了。”她有点口干舌燥,感觉到醉意,“西班牙猎犬长得很好看嘛,浅色眼睛还有……不记得了,不过有个人的故事倒是值得说一下——贝特伦城堡的米特福德,是诺森伯兰家族的后代——提一嘴,我住在诺森伯兰郡,米特福德博士的眼睛是浅色的;他的耳朵蜷曲;他的脑袋上展示出灾难性的鼓包,是不是很像西班牙猎犬了啊?此外,他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挥霍无度,俗不可耐,虚伪狡猾,沉溺于赌博。他糟蹋自己的财产、他夫人的财产,以及他女儿的收入。他在飞黄腾达时抛妻弃女,又在疾病缠身时跟她们讨吃讨喝。他确实有两大优点:一个是惊人的美貌——他貌比阿波罗,直到暴饮暴食将阿波罗变成酒神巴克斯;另一个是全心全意地喜爱狗,哦,不过我觉得这种男人应该丢进厉火里烧掉才算免除后患,怎么没酒了?小杰?你还能去弄点来吗?”
  “你已经醉得不轻了。”莱姆斯取掉了她的酒杯,杰斯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