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清休澜也毫不客气,在凌阑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是长乐天的上神?是飞升上去的,然后渡劫成神的吗?”
  出乎意料的,凌阑摇了摇头,说道:“按理说是这样。但长乐天中也有例外。”
  “有极少一部分上仙上神,他们的父母都是仙,或者都是神,那由他们孕育出的孩子,自然生下来就是仙童。仙童生来就是上仙,无需飞升,只需要再渡一次升上神的劫。”
  听到这,清休澜眯了眯眼。他可没有父母,也不是什么仙童,他生下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
  真是同人不同命。
  清休澜点了点头,思考两息之后正想继续开口,却突然看见凌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清休澜话音一顿,疑惑地看向凌阑。
  “有来有往才叫合作。一人一个问题,才叫公平。”凌阑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轮到我问你——在你眼中,天道是个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毕竟是一道非常主观的问题,清休澜几乎不用动脑,开口就答:“无情无义,只会给人使绊子,冷血又自私。”
  听见这个回答,凌阑一边点头一边鼓掌,五体投地:“有品位,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那么,现在到我。”清休澜紧盯着凌阑,一字一句开口问道:“不管你来自哪儿,你在天上看向人间时,有没有看到人间因为天道而发生的各种不公正的事。”
  在清休澜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凌阑却沉默了,他在清休澜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因为在我的世界中,根本没有人间。”
  清休澜愕然抬眸,仅凭凌阑这一句,就足以证明两人来自不同的世界——或是不同的时间。
  但如果是不同的时间,那凌阑也来自太久远的过去了——久远到人间都尚未诞生,长乐天却已经存在的时候。
  “换一个问题吧。”凌阑笑了一下,眼中情绪不浓不淡,道:“我不占你的便宜,这个问题,算我没有回答。”
  清休澜沉默了一下,随后问出了一个十分广泛的问题:“给我介绍一下长乐天吧。”
  凌阑欣然同意,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吃亏,道:“长乐天,是个很无聊的地方。”
  “每天都会有小仙从不同的地方飞升上来,然后评定功德,决定仙阶后,册为上仙,去往不同的地方工作,积攒‘时候’。”
  “‘时候’到了,就从长乐天跳下去历劫,有人一次就能成功飞升上神,有人历劫数百数千次,却依然只是个小仙——最后,那些迟迟未能飞升的仙便会因为寿命将尽死去。当然,大多数仙都死在历劫中。”
  “而在长乐天中,神仙的命运都由天道掌控——意思就是,天道说你这辈子成不了上神,那你这辈子就是成不了,你付出再多努力,都是无用功。”
  凌阑语调平淡,介绍长乐天时,有种打了十年工发现做的都是别人的工作的微死感,“成了上神之后也很无聊,因为神位是有限的,有人升上来,自然有人就要下去。”
  “长乐天每天都是这样,不断有人上来,又不断有人下去,不断有人获得新生,又不断有人死去。”凌阑淡淡道:“天道,就是掌管这一切的,唯一决策人。”
  听完之后,清休澜心中对天道的厌恶更上一层,然后不自觉地想到了许寄忱。
  倘若凌阑口中的长乐天与许寄忱看到的长乐天是同一个的话,那也不怪许寄忱不乐意飞升了——在人间好歹还有自由。不想出门就可以不出门,偶尔想偷一天懒,不修炼也可以不修炼。
  ——但飞升之后,连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自己了,谈何自由。
  凌阑说完之后沉默了几息,给了清休澜一个消化的时间,随后接着开口,投下一个惊天炸弹:“所以,我一直想斩杀天道。”
  轰隆——
  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似乎是雷鸣,居然直接穿透了地面,传到了位于主灵脉的两人耳中。
  清休澜:“……”呵,天道。
  凌阑:“啧。”
  凌阑一脸嫌弃地说道:“看来这里的天道也一样小气,说都说不得一句。”
  清休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在周围设下一个阻音阵,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道:“然后呢,你成功了吗?”
  说起这个,凌阑脸色顿时变得很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说着,凌阑变得有些焦躁,在周围走来走去:“我计划了很久,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哪怕我失败陨落,也该是带着天道一起陨落才对。”
  “……但我记不得了。我似乎睡了一觉,再睁眼就是这儿了。”凌阑强行压下了眼中的烦躁,尽可能维持着语气中的平静,说道。
  “精彩。”清休澜随意评价道。
  随后,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不见黎旁,伸出右手,将不见黎从石壁中拔出,在手中转了一下,然后对凌阑说道:“或许我之后会和你做同样的事,但显然,不是现在。”
  这话显然勾起了凌阑的好奇心,他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那现在你要做什么呢?”
  “封灵脉。”清休澜言简意赅。
  凌阑缓缓挑起了一边眉,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灵脉,以及混杂在灵脉中的神力,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既然这灵脉中混杂着神力,那必然不好封。如此草率,是否不妥?”
  清休澜似乎被凌阑这番话逗笑了,嗤笑一声,反问他:“你连天道都敢斩杀,我不过封个小小灵脉,如何不妥?”
  “因为我们身份不同啊。”凌阑理所当然地指了指清休澜,又指了指自己,道:“我是活了万年的上神,而你只是一个没有飞升的凡人。”
  清休澜只回答了他两个字:“少管。”
  “……”凌阑只好妥协似的点了点头,又抱起了手,换了个话题,问他:“好吧,那你想怎么封?”
  清休澜淡然回答道:“灵脉生息系于我身,只要我死了,灵脉不攻自破。”
  “——但很可惜,我大概被天道诅咒了,求死不能,只会失去这具躯体,然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世间,继续供养着这该死的灵脉。”
  “……更何况我也不能死,因为有人在等我。”
  清休澜忽略了凌阑突然变化的眼神,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只能试试能不能把这天道赐福从我的身体中剖离出去了。”
  清休澜用一种疯了一千五百年的平静语气说道。
  “比如……断经脉,剔仙骨,碎识海,灭元神。”
  “……”凌阑听到这话后一边摇着头,一边给清休澜鼓了鼓掌,说道:“在找死这方面,你可真是独一档的。”
  清休澜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只反手握住不见黎,剑尖朝向自己,随后毫不留情地将其刺入自己脖颈。
  不见黎剑尖精准地刺入了经脉当中,随后,清休澜右手往上一抬,剑尖一挑,那条经脉便断裂开来。
  几乎瞬间,清休澜便轻咳两声,点点血腥落在地上,没入黑暗。
  但清休澜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见黎移动到了右肩,正想故技重施挑断经脉,但不见黎却好像受到什么感召一样,突然停了下来,不断闪烁起微光,再不得近。
  清休澜垂眸看着手中突然散发出光芒的不见黎,知道这是它在遵循最初的主人的意志——哪怕现如今它的主人是清休澜。
  “此剑已有灵智。”凌阑站在旁边看了两息,然后说道:“假以时日,必生剑灵。”
  说着,他又看了看清休澜,直接拆穿道:“这剑不是你的吧?你怎么抢人家佩剑?”
  清休澜:“……”
  “这剑也是稀奇,难道直到方才噬了一滴你的血,才发现握剑的人不是自己的主人吗?怎么既有灵又蠢的。”凌阑完全不在意别人,自顾自吐槽道。
  清休澜只当自己聋了,并不回答凌阑,动用灵力强行压下了不见黎剑身上散发的光芒,想要强行动作,但不见黎就像被强抢的良民一般,誓死不从。
  而一旁,凌阑还在叽喳个不停:“噢~我知道了——这剑是你哪个小情人的吧?因为熟悉你,所以才会让你使用,但因为你要断自己的经脉,所以才这般抗拒。”
  还真让凌阑误打误撞地蒙对了。
  清休澜在与不见黎对抗之时,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反驳了一句:“为什么是小情人?”
  凌阑白了他一眼,道:“佩剑可是非常私人的东西,有的人的佩剑旁人碰都碰不得一下——除了小情人这种足够亲密的关系,还有别的可能吗?”
  “……有啊。”清休澜咬牙控制着想要从自己手中飞离的不见黎,一字一句道:“非得是小情人吗,道侣不行吗?”
  “……?”凌阑看起来像是生吞了一斤柠檬,似乎很难相信这两个字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道:“我……你真是疯了。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