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把酥球丢给同伴之后，再没有一只蝴蝶有疑问。最年轻的那只憋了半天，轻轻说道：
“他们要找的的那个教师是熊蜂啦……”
大家一起协助翅膀缺少了燃料的西西飞回主营地里，商量了要不要把这个计划告诉十月夜。最终结论是不要。
这个结论也是西西说出的：
“十月夜只听火条麻的话。你们知道火条麻的脾气的。要是他知道我们毁了他的计划……不要紧，要是找到另外一只毛虫孕母，我们一样可以拿到血蜜。”
他们说话时，外出的蝴蝶们带回来一只毛虫尸体。说是尸体，其实更像是被处理过后的食物。毛虫从头到尾被划出大小一致，深浅统一的伤口，毛发和表皮全都被扒了干净，肚腹也被剖开过，里面没有内脏。
这种精细处理的手法简直让人揣测不了用意。
有蝴蝶叫着“卑鄙！他们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孕母”。十月夜从他们之中爬行靠近，呵斥道：
“别大惊小怪。这不是我们自己人，是将军的孕母，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体型不大，却凭借着和火条麻的关系在这里指挥所有的蝴蝶，又喜好慢慢折磨囚犯，权威甚至压过了远在几个星系之外的紫夫人。尤其是看见了毛虫的惨状后，不少蝴蝶又跳又叫着要去活捉温沙家族的孕母报仇，把躲在隐蔽处的西西急得不行。
十月夜瞧了一眼地上的残尸，又轮流看过周围的蝴蝶，神情里仿佛看出来了有哪些人在暗中密谋：
“没用了。看这切口是医师的手法。肯定有人把血蜜的事情告密给了温沙贵族，他们一捉到这个可怜虫就做了个解剖手术——把那个自称是温沙家族的孕母的带过来！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
西西挡住了听从命令马上就要去找囚犯的同伴，念叨道：
“那什么，今天搜查的不太顺利……我们抓紧再挖一下发酵室好了。没准另外一个孕母还在里面，是吧？”
西西一说话，十月夜立马盘起自己的尾巴，像一条吃饱了的褐色毒蛇端坐在宝座上戏弄猎物。
那姿势让西西不得不停在原地。
所有的蝴蝶都有一个性格缺点：容易轻信毛虫。说是基因里自带的也好，说是自然繁衍欲的衍生也好，总之他没有做好彻底反抗十月夜的觉悟。之前在同伴面前说的简单，现在他的意志已经动摇了一下。
有同伴推着他离开：
“西西，怎么了？你没听到命令吗？”
“别多嘴。我……我是想着等到晚上再找囚犯，方便多了……”
西西拖拉着半天不肯起飞，却在离地的那一刻被十月夜叫住了。
“西西。”
十月夜的尾巴尖拍打着地面，他周围的蝴蝶一点一点包围过来，全部盯准了这边。
“你的翅膀上的燃料罐，为什么少了一个？”
“我今天去看了下剩下没挖的地方，多灌了点燃料。”
西西连忙凑到毛虫尸体前面：“看！要是我们早点多挖几个地方，说不定就能早点……”
“那你今天就去最远的洞口那边看着挖掘好了。”
十月夜一挥尾巴，让自己身边的蝴蝶过来。
西西装模做样抱怨了几句今天的任务怎么又是轮到自己的最辛苦，其实飞出去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最远处的挖掘地点几乎没有蝴蝶会去。西西飞出去一段距离，立马折返回到雪山上，用山体掩护自己往上飞。
他的一侧翅膀缺少了燃料罐，在大雪中的飞行难度稍有增加，融雪的速度也变慢了。以至于当他注意到有其他同伴跟踪来了，那只蝴蝶的黑影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雪花之中，电光一闪。西西翻转身体用腹部对抗忽如其来的攻击，反被对方迅猛挥出的翅膀撕裂身体，推进了雪堆里。
“喂，兄弟，我……”
他还想解释，但是抖落雪花后看见对方身上背负的十月夜，什么都明白了。
西西不再恋战，在对方再次进攻之前用翅膀扬起雪花，以此为掩护匆匆向着反方向逃走。
洁白素雅的雪地上，有两只蝴蝶前后追逐，翅膀因为最大限度的加速而喷出火花，像盛开的橙色花朵。
飞在前面的那只蝴蝶的速度渐渐慢了，动作迟钝了。后面的那只飞上去，于大雪无声间轻柔地触碰了他一下，用翅膀划开落败的同伴的身体。
莹粉砰然爆开。
失去了飞行能力的西西在厚厚的雪堆里陷落，在自己的血液和燃料里失去生命。他听见毛虫宣判道：
“效忠其他种族的，是愚人和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第45章
奥黛尔反复摸索过全身，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遗失了舞娘莎莎康蒂的眼球。反复试过通讯器和翻译器，发现无用之后，剩下的事情只有盯着地面上那个小燃料罐看。
巴比龙里的深深浅浅的黑影在室外的风雪声中摇晃。她靠墙蹲坐，仿佛在永恒地等待下去，等着承诺了要来但是不见踪影的西西。
盯着视野里的那个橙红色光圈看久了，即使她用双手捂着眼睛，它也在黑暗里持续存在着，为她带来少许光和热。
被光焰稍稍驱走的暴雪和低温还在阴暗处徘徊。除此之外，还有更可怕的事物在酝酿。她抱膝而坐，不停地想着如果西西永远不回来了……
或者随便哪只其他的蝴蝶来了……
她这副身体真的能对抗蝴蝶吗？
她睁开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握拳，松手，握拳，看着银色蜂刺在温暖的火光下散发光辉。
巴比龙外面的风声每次一拐弯，她总会被吓到。神经反复绷紧久了，意志力就不再起作用。黑暗和火焰的斗争忽近忽远，先是模糊，然后变的清晰，过分清晰了。
现在她能分辨出火焰的边角是蝴蝶的翅膀。周围紧紧拥抱着它们的黑暗是雾气。有一只蝴蝶决然脱离了火焰的怀抱，投身于雾气，翅膀激烈地燃烧，迸发出炽热火星。火星落在她的手心上，她感到一阵酥麻。
冰凉的空气里，只有蝴蝶传达的热量让她能安然步入黑暗。
你们都在哪里？
她低声说道，出来啊。
从降落在这颗星球时就在和她对话的蝴蝶。
更多的蝴蝶从噼啪炸响的火焰中飞出来，金色的，青色的，橙色的，红色的翅膀揭开了夜的纱幕。她站起来，手举这蓬勃绽放的火焰和蝴蝶们一起往巴比龙深处走。每到一处，这座衰败的机器就恢复一点往日的样子。
蝴蝶们让巴比龙的外壳恢复平整光滑的黑色，双翅从雪中拔出，上面的每一处花纹都和它们一般无二。最后是巴比龙的……
心脏。
那朵高高悬在空中的“花朵”，控制巴比龙的呼吸的秘密。火焰的蝴蝶绕着它起舞，形成耀眼的漩涡。火星如盛夏的花雨纷纷落下，在她眼中缓缓融化。
“奥黛尔，你来了……看我的心脏……走进来……”
那个声音响彻肺腑。
她在此刻，在伸手触摸火焰蝴蝶的漩涡的这一刻，才算是真正领悟了巴比龙的秘密：
它一直在积雪下和她说话。
它是蝴蝶的另一种形式。
她转身望着其他被火焰照亮的地方。巴比龙里堆叠的囚笼小山摇摇欲坠，破损失效的冷藏仓黯淡地反射出些许光芒，里面还有干瘪的茧，以及死亡多时的蝴蝶。更高处的锁链因为影影绰绰的光线形成了水下海草般的纤细影子，而她走近冷藏仓时，在蝴蝶尸体的轮廓上看到了毛虫的倒影。
燃料罐制造出来的幻想被击碎了。
奥黛尔一口冷气吸入肺中，什么蝴蝶，什么巴比龙，全部因为她失手扔出燃料罐的动作消失。
锁链的影子由于光源变化瞬间全部投射在她周身，如同现实中的枷锁牢牢困住囚犯。黑影汇聚之处，毛虫仿佛光线中的巨人。
她后退一步，撞倒了一只空笼子，骚乱由此被连环惊动。背后的笼子堆吱呀响个不停，翅膀拍动，多对肢体同时踩踏的声音，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深处。
毛虫蠕动滑过地面，步入温暖的光线里，流利的卡哈斯曼语软滑如同动物油脂：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还是说，你在等别人？”
他把另外一部翻译器扔下来。两部机器同时滴答发出警报声：
“看你这个小傻瓜，居然不知道追踪设备。”
奥黛尔缓缓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这部：
“我……”
他身后的黑暗里有闪光的眼睛一眨一眨，阻止了她再说下去。
蝴蝶翅膀。
那些蝴蝶正在从上方和左右慢慢包围过来，翅膀上大大小小的眼睛因为莹粉闪个不停。
恐惧直觉催促着她快跑。西西带领她进来的小门就在附近。理智在说着另外一件事：
不可能的。蝴蝶会在她逃跑到外面之前就降临在头上。
“他们要找的的那个教师是熊蜂啦……”
大家一起协助翅膀缺少了燃料的西西飞回主营地里，商量了要不要把这个计划告诉十月夜。最终结论是不要。
这个结论也是西西说出的：
“十月夜只听火条麻的话。你们知道火条麻的脾气的。要是他知道我们毁了他的计划……不要紧，要是找到另外一只毛虫孕母，我们一样可以拿到血蜜。”
他们说话时，外出的蝴蝶们带回来一只毛虫尸体。说是尸体，其实更像是被处理过后的食物。毛虫从头到尾被划出大小一致，深浅统一的伤口，毛发和表皮全都被扒了干净，肚腹也被剖开过，里面没有内脏。
这种精细处理的手法简直让人揣测不了用意。
有蝴蝶叫着“卑鄙！他们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孕母”。十月夜从他们之中爬行靠近，呵斥道：
“别大惊小怪。这不是我们自己人，是将军的孕母，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体型不大，却凭借着和火条麻的关系在这里指挥所有的蝴蝶，又喜好慢慢折磨囚犯，权威甚至压过了远在几个星系之外的紫夫人。尤其是看见了毛虫的惨状后，不少蝴蝶又跳又叫着要去活捉温沙家族的孕母报仇，把躲在隐蔽处的西西急得不行。
十月夜瞧了一眼地上的残尸，又轮流看过周围的蝴蝶，神情里仿佛看出来了有哪些人在暗中密谋：
“没用了。看这切口是医师的手法。肯定有人把血蜜的事情告密给了温沙贵族，他们一捉到这个可怜虫就做了个解剖手术——把那个自称是温沙家族的孕母的带过来！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
西西挡住了听从命令马上就要去找囚犯的同伴，念叨道：
“那什么，今天搜查的不太顺利……我们抓紧再挖一下发酵室好了。没准另外一个孕母还在里面，是吧？”
西西一说话，十月夜立马盘起自己的尾巴，像一条吃饱了的褐色毒蛇端坐在宝座上戏弄猎物。
那姿势让西西不得不停在原地。
所有的蝴蝶都有一个性格缺点：容易轻信毛虫。说是基因里自带的也好，说是自然繁衍欲的衍生也好，总之他没有做好彻底反抗十月夜的觉悟。之前在同伴面前说的简单，现在他的意志已经动摇了一下。
有同伴推着他离开：
“西西，怎么了？你没听到命令吗？”
“别多嘴。我……我是想着等到晚上再找囚犯，方便多了……”
西西拖拉着半天不肯起飞，却在离地的那一刻被十月夜叫住了。
“西西。”
十月夜的尾巴尖拍打着地面，他周围的蝴蝶一点一点包围过来，全部盯准了这边。
“你的翅膀上的燃料罐，为什么少了一个？”
“我今天去看了下剩下没挖的地方，多灌了点燃料。”
西西连忙凑到毛虫尸体前面：“看！要是我们早点多挖几个地方，说不定就能早点……”
“那你今天就去最远的洞口那边看着挖掘好了。”
十月夜一挥尾巴，让自己身边的蝴蝶过来。
西西装模做样抱怨了几句今天的任务怎么又是轮到自己的最辛苦，其实飞出去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最远处的挖掘地点几乎没有蝴蝶会去。西西飞出去一段距离，立马折返回到雪山上，用山体掩护自己往上飞。
他的一侧翅膀缺少了燃料罐，在大雪中的飞行难度稍有增加，融雪的速度也变慢了。以至于当他注意到有其他同伴跟踪来了，那只蝴蝶的黑影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雪花之中，电光一闪。西西翻转身体用腹部对抗忽如其来的攻击，反被对方迅猛挥出的翅膀撕裂身体，推进了雪堆里。
“喂，兄弟，我……”
他还想解释，但是抖落雪花后看见对方身上背负的十月夜，什么都明白了。
西西不再恋战，在对方再次进攻之前用翅膀扬起雪花，以此为掩护匆匆向着反方向逃走。
洁白素雅的雪地上，有两只蝴蝶前后追逐，翅膀因为最大限度的加速而喷出火花，像盛开的橙色花朵。
飞在前面的那只蝴蝶的速度渐渐慢了，动作迟钝了。后面的那只飞上去，于大雪无声间轻柔地触碰了他一下，用翅膀划开落败的同伴的身体。
莹粉砰然爆开。
失去了飞行能力的西西在厚厚的雪堆里陷落，在自己的血液和燃料里失去生命。他听见毛虫宣判道：
“效忠其他种族的，是愚人和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第45章
奥黛尔反复摸索过全身，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遗失了舞娘莎莎康蒂的眼球。反复试过通讯器和翻译器，发现无用之后，剩下的事情只有盯着地面上那个小燃料罐看。
巴比龙里的深深浅浅的黑影在室外的风雪声中摇晃。她靠墙蹲坐，仿佛在永恒地等待下去，等着承诺了要来但是不见踪影的西西。
盯着视野里的那个橙红色光圈看久了，即使她用双手捂着眼睛，它也在黑暗里持续存在着，为她带来少许光和热。
被光焰稍稍驱走的暴雪和低温还在阴暗处徘徊。除此之外，还有更可怕的事物在酝酿。她抱膝而坐，不停地想着如果西西永远不回来了……
或者随便哪只其他的蝴蝶来了……
她这副身体真的能对抗蝴蝶吗？
她睁开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握拳，松手，握拳，看着银色蜂刺在温暖的火光下散发光辉。
巴比龙外面的风声每次一拐弯，她总会被吓到。神经反复绷紧久了，意志力就不再起作用。黑暗和火焰的斗争忽近忽远，先是模糊，然后变的清晰，过分清晰了。
现在她能分辨出火焰的边角是蝴蝶的翅膀。周围紧紧拥抱着它们的黑暗是雾气。有一只蝴蝶决然脱离了火焰的怀抱，投身于雾气，翅膀激烈地燃烧，迸发出炽热火星。火星落在她的手心上，她感到一阵酥麻。
冰凉的空气里，只有蝴蝶传达的热量让她能安然步入黑暗。
你们都在哪里？
她低声说道，出来啊。
从降落在这颗星球时就在和她对话的蝴蝶。
更多的蝴蝶从噼啪炸响的火焰中飞出来，金色的，青色的，橙色的，红色的翅膀揭开了夜的纱幕。她站起来，手举这蓬勃绽放的火焰和蝴蝶们一起往巴比龙深处走。每到一处，这座衰败的机器就恢复一点往日的样子。
蝴蝶们让巴比龙的外壳恢复平整光滑的黑色，双翅从雪中拔出，上面的每一处花纹都和它们一般无二。最后是巴比龙的……
心脏。
那朵高高悬在空中的“花朵”，控制巴比龙的呼吸的秘密。火焰的蝴蝶绕着它起舞，形成耀眼的漩涡。火星如盛夏的花雨纷纷落下，在她眼中缓缓融化。
“奥黛尔，你来了……看我的心脏……走进来……”
那个声音响彻肺腑。
她在此刻，在伸手触摸火焰蝴蝶的漩涡的这一刻，才算是真正领悟了巴比龙的秘密：
它一直在积雪下和她说话。
它是蝴蝶的另一种形式。
她转身望着其他被火焰照亮的地方。巴比龙里堆叠的囚笼小山摇摇欲坠，破损失效的冷藏仓黯淡地反射出些许光芒，里面还有干瘪的茧，以及死亡多时的蝴蝶。更高处的锁链因为影影绰绰的光线形成了水下海草般的纤细影子，而她走近冷藏仓时，在蝴蝶尸体的轮廓上看到了毛虫的倒影。
燃料罐制造出来的幻想被击碎了。
奥黛尔一口冷气吸入肺中，什么蝴蝶，什么巴比龙，全部因为她失手扔出燃料罐的动作消失。
锁链的影子由于光源变化瞬间全部投射在她周身，如同现实中的枷锁牢牢困住囚犯。黑影汇聚之处，毛虫仿佛光线中的巨人。
她后退一步，撞倒了一只空笼子，骚乱由此被连环惊动。背后的笼子堆吱呀响个不停，翅膀拍动，多对肢体同时踩踏的声音，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深处。
毛虫蠕动滑过地面，步入温暖的光线里，流利的卡哈斯曼语软滑如同动物油脂：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还是说，你在等别人？”
他把另外一部翻译器扔下来。两部机器同时滴答发出警报声：
“看你这个小傻瓜，居然不知道追踪设备。”
奥黛尔缓缓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这部：
“我……”
他身后的黑暗里有闪光的眼睛一眨一眨，阻止了她再说下去。
蝴蝶翅膀。
那些蝴蝶正在从上方和左右慢慢包围过来，翅膀上大大小小的眼睛因为莹粉闪个不停。
恐惧直觉催促着她快跑。西西带领她进来的小门就在附近。理智在说着另外一件事：
不可能的。蝴蝶会在她逃跑到外面之前就降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