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要不然,谁家有个疑惑都闹着要开棺,衙门还怎么办事。”
  这些事宜,在敲定动土日子前,杨府尹已经同敬文伯府、以及伯夫人的娘家于家说过一遍了。
  今日,人马到了坟前,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遍。
  周沅一一应下来。
  这厢做着开棺前的准备,那厢山上,阿薇和沈临毓并肩而立。
  他们没有去近前,只寻了个不远不近能看到的地方,顺着风来的,还有痛心的哭声。
  于娴的母亲在坟前泪流满面,为女儿摆上她爱吃的糕点。
  沈临毓在哭声中分辨出了母亲对孩子的呼唤,想到去年开棺时的事情,不由转头看了阿薇一眼。
  “盐水鸭、八宝豆腐、素鸡、鸡块炖笋,还有什么来着?”沈临毓问。
  阿薇闻声愣了下,而后才明白过来。
  沈临毓说的是她在姑母坟前供奉的菜品。
  “难为王爷记得这么细。”阿薇道。
  垂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捻着腰间佩剑的剑穗,沈临毓道:“当时只觉得好奇,你与金夫人说来说去,也就是你母亲和她弟妹是闺中挚友,关系实在算不上近。
  开棺寻个真相,固然如你所说,能给你母亲一个念想、一个期盼,但怎么看那些供奉都太丰厚了些。”
  阿薇轻笑了下:“王爷看人看事果然细致。当时确实也考量过,那般丰厚会引起王爷猜测,但还是操持了。”
  “因为你余如薇的身份很安全完美?”沈临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寻常想不到这上头去,就算后来被我寻到些蛛丝马迹,也没有实证。”
  时至今日,那满满的供奉依旧不能“证明”什么。
  但在了解了内情之后,回过头再看,才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因为,那座坟里埋着的是她的姑母。
  没有姑母当机立断、送了位嬷嬷赶赴中州,也就没有她的逃生路了。
  阿薇叹道:“那些都是姑母爱吃的,起码是她孕中爱吃的,也就是她和孩子都喜欢的口味,我实在做不出取舍来。”
  那头,供奉收起来了。
  劳力挖了坑,又起坟。
  敬文伯夫人吃不消,被扶到一旁歇息片刻。
  于家夫人厥过去一回,醒来后又坚持着,直到看到邱仵作拼出来的女子骸骨,又哭晕了过去。
  敬文伯和大舅哥互相搀扶着,但最终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邱仵作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结论。
  “像早年遇过的一种毒,很罕见,记不太清楚了,要回去翻一翻旧笔书。”
  众人悬着的心落不下来,只能请邱仵作这些时日多费些心,把笔书看看明白。
  隔了段距离,阿薇并不清楚这些,只觉得那头气氛不太对劲。
  等之后一打听,一时之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回到广客来,阿薇详细与陆念说了。
  阿薇低声道:“像是施压。”
  “谁向谁?”陆念问完,自己恍然道,“哦,王爷向五皇子。”
  阿薇见她领会了,道:“您也这么想?”
  “直觉。”陆念摊了摊手。
  没有道理、也没有证据,但就是靠着这份直觉,陆念一直走到了今日。
  大部分时候,她感觉到的都是对的。
  “金夫人是死前受了外伤,容易验出来。”
  “于娴在家里人的密切关注下,但凡受伤早看出来了,她若有意外,最有可能的是中毒,但中毒又不好验。”
  “若我认为她就是生病没了,周沅提起开棺,我当时就给他否了。”
  “入土为安,没有必要打搅。”
  “我直觉她的死绝对有文章,所以这个棺开了最好,哪怕仵作验不出来,但心里有鬼的人就坐不住了。”
  阿薇颔首道:“能让邱仵作故弄玄虚的,应该就是王爷了。”
  许是去岁金夫人验尸的故事在先,渐渐地,京里也渐渐谈起了这一次开棺。
  五皇子妃当日的拒婚不好再随便挂在嘴边,但周沅“克妻”这一名头还是太响亮了,让普通老百姓逮着机会都想唠嗑几句。
  午后。
  沈临毓被叫去御书房。
  刚进宫门,他就迎面遇上了八皇子李巍。
  李巍才陪着顺妃娘娘用过午膳,见了他,干脆调转头陪他一道走。
  “连母妃都在问我开棺的事,”李巍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道,“我听说杨大人原本不答应,是你让人跟他说‘拿钱办事’?你这么搞,五哥多没面子。”
  沈临毓道:“敬文伯三公子想化解他母亲的心结,想缓和与外祖家的关系,与五殿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让顺天府给他们出人出力,自然不能白出。”
  李巍听完啧了声:“临毓,你这么打马虎眼就没意思了,五嫂和敬文伯府的事,外头不说,我们几个谁不知道?”
  沈临毓睨了他一眼,问:“八殿下难道认为,于娴姑娘的死,和五殿下、或者皇子妃有关?”
  “我可没那么说。”李巍赶忙道。
  沈临毓笑了笑,没有主动多问,且等看看李巍会说出什么来。
  又走了一段,李巍开了口:“其实说句真心话,宋家姐姐真不错。”
  “哪个宋家?”沈临毓问。
  “你当时小,可能不记得了,”李巍说是这么说,但他确信沈临毓在明知故问,“就是皇祖母原本给五哥定下的那位。
  我还记得以前在宫里遇着她,特别好的一女子。
  可惜家里出了事,不然她和五哥……
  五哥其实挺喜欢她的。”
  话说到这份上,先前不怎么配合的沈临毓难得配合了一下:“我好像听说过,梁嫔娘娘不太喜欢?”
  李巍眯着眼笑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行至御书房外,李巍没有再往里走,说的是“不去父皇跟前讨嫌”。
  目送沈临毓进去,李巍转身走了。
  宫门外,华美马车候着。
  李巍跳上车,从侍从手中接过了饮子,喝了一大口。
  “刘笑,”他晃了晃半空了的竹筒,道,“五哥近些性子越来越慢了,又想顾头又想顾尾,到时候我看他怕是要首尾都顾不过来了,你说,要不要催催他?”
  第204章 五嫂没问题吧?
  有心看热闹的,都长着脖子等开棺验尸的结果。
  没想到,在这之前,永庆帝对安国公府的处置先定了下来。
  夺了爵位,砍头示众。
  除了章瑛和岑淼这两个“外人”,安国公府其余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反常。”
  不止千步廊左右嘀咕,李巍也在跟李崇嘀咕。
  “自从巫蛊之后,整整十年了,父皇还是头一次判得这么重。”
  李崇抿着酒,嘴上不做评价,心里却也认同李巍的说法。
  父皇虽未在明面上表达过对当时刑罚的“反思”,但从之后这些年他处置犯事的勋贵官员尺度中都能看出些端倪来,父皇很少大手一挥、全推出去砍了。
  多多少少会留下女眷幼童,流放苦寒之地。
  死在路上的算命不好,不算父皇下了极刑。
  这一次,安国公府是遭了重手。
  想了想,李崇末了还是补了一步:“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大抵君臣也是如此,父皇向来信任看重安国公,所以才忍不了。”
  “五哥这话说得在理,”李巍给李崇添了酒,又道,“听说安国公在牢里天天喊着要面见父皇,父皇根本不见他。
  中间好似遣了个内侍去镇抚司,谁知道有没有说上话。
  要不是安国公真把父皇得罪狠了,不说定罪前去御前自述一番,起码能见一见海公公。
  现在嘛,章家那些罪状,临毓怎么报的,父皇就怎么定了。”
  李崇闻言,睨着李巍道:“你的意思是,临毓拦着安国公见父皇?安国公手上有临毓不想让父皇知道的内幕?”
  “谁晓得呢,”李巍揉了揉肩膀,啧了声,“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几个见父皇,说话时每个字都要小心翼翼,万一说错了就要挨训。
  临毓不一样,别说是说错话,连先斩后奏这种大胆的事,他最多也就挨两句骂。
  说来说去,父皇把他的胆子给纵大了。
  这次父皇重惩安国公府,临毓的先斩后奏不止没错,还算有功了,他下次逮着机会还得再来一次。”
  李崇敲了敲桌面,示意李巍别一激动就控制不住嗓门:“你也说了,父皇纵着。”
  “父皇已经知道临毓想翻巫蛊了,怎么还……”李巍不忿道,“我就不懂了,那不是父皇的逆鳞吗?谁提谁倒楣!
  当年高老太师旁敲侧击了一句,都险些惹了麻烦,亏得是他精明,差不多了就又告老了。
  怎么现如今,临毓想查就查,想去舒华宫就去?
  总不能是时过境迁,父皇突然心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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