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长公主看着一直不搭腔的沈临毓,问:“这家的厨娘能做山珍海味吗?”
  沈临毓抬头,触及长公主那兴致盎然的目光,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您二位有话直说,不用如此一唱一和搭台子。”
  长公主撇了撇嘴,对着驸马道:“你看,他还不乐意了。”
  沈之齐忍着笑,给长公主夹了块鱼肉:“不理他!夫人先用膳,吃好了我们再与他算账!”
  长公主爱吃这清蒸的鱼。
  做得很干净,没有腥味,只留鲜气,略蘸一点配好的酱汁,清爽极了。
  “他啊,也就这张嘴最是挑剔了。”长公主点评道。
  沈临毓握着筷子,无奈又好笑。
  一桌菜,尽数吃完,各得八分饱,正正好。
  长公主漱了口,有空与沈临毓算账了:“这般会做菜的厨娘,不如聘到府里来?”
  沈之齐附和:“聘人要讲合缘,兴许人家在这酒肆里做得挺好,不愿意换地方。”
  “来不来,是别人拿主意,请不请,是我们的事,”长公主唤了声“元敬”,“和东家说一声,劳烦厨娘过来一趟,我好当面夸一夸。”
  元敬汗流浃背。
  主子一家三口用饭,平素就不爱有人在边上伺候,因而先前就架了一屏风,他和嬷嬷在屏风那头吃了些。
  长公主与驸马的话句句都落到他耳朵里,元敬一面感叹“余姑娘做菜真好吃,我今日也是沾了光”,一面为他家王爷提心吊胆。
  但显然,该来的总会来。
  沈临毓也知道,冲元敬抬了抬下颚。
  元敬恭恭谨谨退出去,关上雅间门又熟门熟路往后头厨房去。
  沈临毓则是叹了一口气,道:“您想夸就夸,别把人吓着。”
  “听听!”长公主与沈之齐嗔道,“拖不过了,这会儿倒是认了!我就说,哪家酒肆的好酒好菜,值当他叫元敬特特往府里买,定是有人情在里头。
  还想与我粉饰呢,我能叫他骗了去?
  我非上门来尝一尝、瞧一瞧。”
  沈之齐这下是真没有忍住,笑了沈临毓一通:“骗你母亲做什么?又骗不过去。”
  沈临毓啼笑皆非。
  他也没有指望能骗过去,要不然那日也不会提前和余姑娘打好招呼。
  只是,道理还得说个明白。
  “确实是认得,镇抚司查的案子,与她了解了些状况,”沈临毓低声道,“那日也是元敬来问线索,正巧厨房里刚做得了鸡松,便让元敬带回来尝个鲜。
  哪晓得刚好叫母亲碰了个正着。
  我为什么要隐瞒,母亲您还会不晓得?”
  长公主哼了声:“倒怪上我了,但凡自己争点气,我也不用成天为了你发愁。”
  正说话间,雅间的门被敲了敲。
  见人已经来了,长公主才道:“放宽心吧,不会把人吓跑的。”
  阿薇跟着元敬进来,绕过屏风,见到了桌边的三人。
  如翁娘子所说,长公主的装扮很是“内敛”,笑容温和,驸马也是一眼可见的好脾气。
  她上前,行礼问候。
  长公主叫阿薇坐下来说话。
  她端庄又亲切,一点没有刚才和丈夫一起打趣儿子时的模样:“年前只听说是酒肆厨房里做的鸡松,我尝着好,说过来吃一回。
  后来才知道,下厨的不是铺子里的厨子,而是东家千金,倒是我们冒昧了。
  大过年的,辛苦你了。”
  阿薇笑道:“您喜欢我的手艺,是我的荣幸。”
  “余姑娘年轻,手艺这般好,是从小学的吗?”长公主问。
  “是,小时候没事做,就喜欢看嬷嬷备菜做菜,”阿薇道,“后来自己能上灶台了,就越发喜欢,也是我母亲捧场,她愿意吃、我就更愿意做。”
  “当父母的哪里会不喜欢孩子的孝心呢?”长公主笑容可掬,“以前住在蜀地?那蜀地菜也擅长的吧?”
  “会做的,”阿薇颔首,“教我厨艺的嬷嬷很喜欢钻研,各地菜色都会,后来我们一道研习菜谱,学得很杂。”
  从江湖菜到官府菜,各不相同。
  倒也不是闻嬷嬷真就那么勤奋,说到底是她太师府厨娘出身,好东西做过不少,一身的本事,可到了市井民间,镇子甚至乡间设宴,哪里轻易用得上鱼胶燕窝,于是改换食材,才能多得些生意。
  长公主问:“说来我都不曾去过蜀地,那儿过年时如何?与京中一样吗?”
  阿薇挑了些作答。
  长公主认真听着,抽空还瞪了沈临毓一眼。
  定是这臭小子提前与人通了气,余姑娘才会言简意赅。
  害她都问不出什么来。
  这点就是长公主错怪沈临毓了。
  谁来问,阿薇大体也就是这番说辞,因为她不是真正的余如薇,多说多错。
  沈临毓挨了一眼,也是无可奈何,只当不知道母亲在恼,该添茶就添茶。
  长公主与阿薇稍稍聊了会儿,也就作罢了:“这一大一小等着,不尽兴,下回得机会了,我们单独好好说说话。”
  大的那个笑着道:“夫人嫌我们碍事,我们也不是不能先让个地方。”
  长公主却是看着小的那个,摇头道:“地方让了,心不让,巴巴地怕我吃人呢!”
  沈临毓:……
  阿薇莞尔。
  先前郡王提前“赔不是”,阿薇就琢磨过长公主到底有多难缠。
  刚刚说话间,长公主问了不少事,却并未有“意图明显”的话语,没成想,还真是“知母莫若子”了。
  当然,长公主对郡王的人生大事关切归关切,言辞却不至于叫阿薇觉得冒犯不适。
  且她的初衷……
  阿薇的目光在长公主和驸马之间滑过。
  驸马称长公主为“夫人”,倒像是寻常夫妻一般了。
  一个称呼自然不能代表所有,但两者之间的亲近也能窥见一斑。
  临走前,长公主给阿薇送了一木匣做礼物。
  “见面礼,”她坚持道,“起先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刚听你说研究食谱,我倒觉得这礼物挑得正正好。”
  阿薇打开匣子,里头正是摆着两册食谱。
  长公主道:“是我母后以前叫人琢磨的药膳,她老人家在世时好这口。”
  这样的礼物,自是不好推了。
  阿薇收下,恳切道了谢。
  长公主就喜欢这般大大方方的。
  待下了楼,她让驸马去了另一辆马车上,自个儿把沈临毓叫上了车。
  前后两辆车缓缓从西街上过。
  街上人多,车行得慢,外头又时不时有鞭炮和孩童笑闹声,喜气洋洋的。
  长公主一双慧眼看着沈临毓,道:“放心了?”
  沈临毓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我又不会一上来就问她生辰八字,”长公主哼了声,“你至于提前与人通气吗?”
  沈临毓:“母亲……”
  他还不知道吗?
  不至于上来就问八字,但除了八字之外,多少讯息指不定提前就打听回来了。
  “姓余,蜀地人,还给人送菜谱,”沈临毓道,“这可都不是我告诉您的。”
  长公主一听这个就来气。
  “你以为我想只送个菜谱呢?”长公主冲一旁坐着的刘嬷嬷伸出手。
  嬷嬷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木匣子来,比装菜谱的那只小一些,长公主拿过来打开,给沈临毓看:“我还备了只金簪,我巴不得送出去!可我敢送,也得她敢收。”
  这金簪确实出乎了沈临毓的意料。
  长公主没好气极了,与嬷嬷抱怨起来:“你看,他还不高兴上了,我才不高兴呢!”
  刘嬷嬷太懂长公主了,忙附和道:“这簪子灵动,奴婢瞧着,本是极其衬余姑娘的。”
  “原本长辈送晚辈见面礼,珠子送得镯子也送得,年前、早些年出府的王嬷嬷带着孙女儿来磕头,我还给了一对掐丝镯子呢,”长公主叹道,“就想着余姑娘爱下厨,镯子不方便,就备了支金簪。
  谁知道这小子与余姑娘说了什么,叫人姑娘客气周全却不敢亲近,我这金簪哪里还能送出手?
  真把人吓着了,就真成了我的不是了。”
  刘嬷嬷顺着连声劝:“奴婢瞧余姑娘跟您有缘,等多见几次、熟悉了之后,您再把这簪子给她,她一定会收下的。”
  “下回不止送簪子,我给她送整套头面,”长公主啪的一声关上匣子,“她也是富贵出身,好东西定然多,送贵重些的也没有什么。”
  刘嬷嬷道:“是这个道理,让王爷给您一道参详参详。”
  “他能看懂什么首饰?”长公主不满地看着儿子。
  沈临毓再一次在一唱一和之中败下阵来,双手作揖赔了罪:“我的错,我不该和余姑娘通气,不该揣度您的意图。”
  长公主打量了他两眼,勉勉强强道:“知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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