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吵不吵得赢还得两说,但万一把阿念吵得犯了病……
  面子里子就都不剩了。
  杨大人也不想多嘴多舌,他好像就不该把定西侯请来。
  侯爷不在,陆夫人如此越俎代庖,他沉着脸还能说几句,但亲爹坐镇、亲爹不开口,他和侯爷摆哪门子官威?
  算了,爱咋咋样,反正是府衙后院,没什么人看到状况。
  他出去寻了个衙役,叫把邹如海带来。
  直到邹如海跪下,王庆虎都还没有回神。
  邹如海却是个有计较的,见王庆虎也在,就猜测他八成招供了,暗暗骂了几句“没用的玩意儿”,“难怪替别人养儿养女”,“就是个乌龟软蛋”。
  他恭恭敬敬的,准备照着编造好的话术说当初广源那趟镖。
  没想到,问话的夫人开口,问:“你和姓薛的管事如何联系?”
  邹如海震惊地转头看王庆虎。
  连这个都招了?
  果然没有骂错!
  “小人不认识什么……”话才开口,边上王庆虎忽然发疯似的“嗷”叫了声,吓得邹如海险些跳起来,“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王庆虎对着邹如海的肚子就是一拳,狠狠的,“姓薛的想买镖,我不卖,你们就弄了一出劫镖的戏码,让我赔得倾家荡产不得不问姓薛的借钱。结果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合谋来算计我的镖局!”
  邹如海痛得额头冒汗,眼看王庆虎又要动手,他手脚并用地往边上爬,火气蹭蹭上涌,一边爬一边骂:“什么你的镖局,那是柳家的,你一个入赘的弄不弄得清楚自己身份?
  现在倒是你的了,姓汪的就是个虚头,实则握在你手里,你说都是你的了,我算计你什么了?
  照你的说法,我帮着你把柳氏两母女扫地出门、让你从赘婿摇身一变自己当了东家,你得给我磕头谢恩!”
  邹如海骂完了王庆虎,又赶紧对陆念几人道:“小人拿话堵他,不是真的干了那不道义的事,他疯狗乱咬,小人气不过、气不过。”
  眼看着邹如海爬到了墙边,王庆虎一时够不着他。
  许是叫先前的问话刺激到了,他两腿发酸吃不上劲,气血上涌又不甘心。
  当初,他和柳氏的矛盾只存在久娘的出身上。
  既然久娘是他的女儿,那矛盾就不存在了,他和柳氏太太平平过日子,镖局生意虽不能大富大贵,也比寻常人家过得好。
  他是总镖头,镖局事务他能说上话。
  不似现在、不似现在!
  王大青当了总镖头,方氏做管事,这两人背着他搞七搞八,方氏做的账还能信?
  更要命的是小豹是王大青的儿子!
  他辛辛苦苦在外头一趟趟跑镖,风里来雨里去,受伤流血,结果攒来的家业要传给别人儿子?
  兜兜转转那么久,看起来把野种女儿换成了亲生儿子,实际上、实际上是拿亲生女儿换了野种儿子!
  再不是个带把的,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比绿帽子强!
  说到底,没有邹如海和姓薛的设局,他的日子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是受害的那个人!
  先前这个念头还只灌在嘴边里糊弄顺天府,此时此刻,王庆虎当真这般觉得。
  他好无辜,好可怜。
  怪柳氏,既和定西侯无关,怎么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说明白了不就行了?
  怪久娘,为什么不在娘胎里待足了月份,弄得自小体弱,还害得她娘被人误会,他被别人笑话了多年满头绿毛!
  怪王大青,完全对不起他的信任,表面结拜兄弟,背后让兄弟养儿子。
  怪方氏,贱妇,不守妇道,勾搭野男人还给野男人生儿子,她怎么有脸?!还把那东珠耳坠往外头说,要不然怎么会被抓到把柄!
  王庆虎的目光像刀一般剐在邹如海身上。
  他最怪的就是这混账了!
  嘶吼一声,王庆虎撑起腰从几子上够来了一只茶碗,对着邹如海砸了过去:“你们不坑我,我一样是镖局东家!”
  哐——
  王庆虎有功夫,手上准头不错。
  邹如海想躲都来不及躲,茶碗正中额头,霎时间鲜血涌出。
  红色的液体划过眼睛,黏黏糊糊的,邹如海本能地眨了眨,血色染了视野,红彤彤一片。
  一时间他没有感觉到痛,就是被糊了眼睛不舒服。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不清晰,又擦了擦,半张脸擦得仿佛泼洒开了朱砂墨,血腥气渐渐入鼻,被砸懵了的神智也渐渐回笼——他竟是叫王庆虎砸破了头!
  “龟公死王八!”邹如海尖锐着嗓子叫了起来,“你那个破烂镖局才值多少银钱?值得老子费心费力去骗?
  自己贪心不足还怪上老子了?运镖的路线是不是你定的?镖师是不是你挑的?海贼是不是你找来的?
  真是海贼来抢,还能让你和你那龟兄弟活着回京?
  还敢说你小子拒了,一千两银票都能让你眼珠子掉出来的鳖孙样,笑死谁?
  还敢跟老子横!老子弄死你!”
  邹如海暴跳如雷,嘴巴不停,冲着要去寻王庆虎。
  王庆虎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人,被激起了血性、一下站起身来,对着袭来的邹如海就是一脚。
  “弄死我?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跟我耍横?忘了你在姓薛的面前是怎么个窝囊孬种?姓薛的打你,你敢放个屁吗?”
  “叫你一声‘邹老板’是客气,你赚那点银钱不一样得给官家当狗?”
  “我养女儿能把她养进侯府去当主子,你邹如海对姓薛的溜须拍马多少年,一样是个废物!”
  “以为姓薛的跟了他主家的姓、就在主家那里有头有脸了?那头脸也是他的,不是你邹如海的,尾巴摇得再好,你也是条狗!”
  邹如海本就眼冒金星,这一脚挨得更是蜷缩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大口喘着气,呼吸重得跟被风刮烂的窗户纸似的,邹如海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你知道个屁!”
  “你猜我知不知道?”王庆虎往地上呸了一口,“家住四条胡同的薛家,说白了就是弼马温!”
  邹如海顶回去:“那叫苑马寺!混球不懂的蠢蛋!”
  话已出口,邹如海就后悔了。
  被王庆虎激得滚烫的血倏地透心的凉。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上头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
  邹如海抱住了脑袋,恨不能时间倒流回去,他就算被王庆虎打得吐血、都得咬紧牙关!
  王庆虎胸口起伏,转过头看陆念,眼中明显露了喜:“他承认了,弼马温薛家,您只要把姓薛的抓回来,就晓得两年多前那趟镖去了哪里了,您看,您要的答案小人给您问出来了。”
  陆念举起双手,不疾不徐,啪啪鼓着掌。
  她说什么来着。
  狗咬狗,才有看头。
  原还想着,要是两条狗咬不起来,她可以再添上王大青,再不行就继续添方氏。
  平日再“稳固”的盟友,在利益、性命面前,关系也不堪一击,何况这几人本就是各怀鬼胎。
  人性便是如此,她在余家见得多了。
  谁也不值得……
  身边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掌心暖暖的,覆在陆念的手上,暖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她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阿薇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眼睛,笑盈盈问她:“苑马寺当差的薛大人,您认得吗?”
  陆念在阿薇的笑容里扬了扬唇。
  是了。
  世上有很多人为了利益而抛弃盟友。
  阿薇、闻嬷嬷,陆念和她们其实也是盟友。
  但却是“值得”的。
  她们不会背叛她。
  一如她不会背叛她们。
  “有人知道。”陆念柔声说。
  而后,她再没有管懊悔的邹如海与自以为“得救”的王庆虎,陆念牵着阿薇的手走出屋子,看着廊下的定西侯与杨大人。
  “一二三四五,该有的答案都有了。”
  杨大人哈哈笑了两声,想打圆场,偏笑声太干,作用不显。
  陆念的视线落在了定西侯身上:“四条胡同的薛家,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阿念……”定西侯叹气着不想多言。
  看他这个反应,陆念心里就有数了:“十之八九是和岑家沾亲带故了。
  父亲您说说,他们设局引王庆虎合作,是想提拔王庆虎,还是想让姨娘和久娘过不了日子?
  小小广源镖局,如何能入得了薛弼马温的眼?
  岑氏在其中有没有出力?”
  定西侯嘴皮子动了下,看了下边上抬头观天的杨大人,又与女儿道:“其中或是有什么内情,我知道你对岑氏有意见,但她要容不下柳氏与久娘,当年就该动手,何必等到八九年前、莫名其妙来这么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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