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有的贪与错全是岑氏的,一分罪都要打成十分罪!
  她们争的是家务事,又不是衙门里断案子,能给岑氏多添一条罪名就绝对不能少一条。
  不过,桑氏显然不能这么来。
  倘若钱是她贪的、抹不平,再怎么甩给岑氏,等陆念母女收拾完了岑氏,说不定就捏着把柄来收拾她了。
  桑氏一位远嫁入京的妇人,行事落了下风,孤掌难鸣。
  势单力薄的苦,陆念吃得太多了,也太懂了。
  “她有能耐手段那是最好,”陆念放下茶碗,指腹抚过盏沿,颇为用力,“我们不指着一定要借谁的力,就怕有傻子拖后腿!”
  阿薇想了想:“舅娘嫁进来十年多,又有儿子,却也是等到前年才掌家,如此来看,她做事绝不激进。”
  陆念明白阿薇的意思:“阿骏看起来不烦她。”
  陆骏是孝顺儿子,桑氏如果与岑氏狠闹过,他们夫妻关系早坏了。
  “是,”闻嬷嬷继续往下说,“这些年唯一让世子夫人头痛的只有大公子。”
  大公子指的是陆致。
  阿薇在灵堂和接风宴上见过他,听说文武都马马虎虎。
  好像够用了,又没那么得用,尤其是作为定西侯府的嫡长孙,桑氏只盼着他能更争气些。
  比不了外头的神童,起码不能输给府里的弟弟陆勉。
  陆勉是岑氏的嫡亲孙子,刚七岁,功课上有模有样,叫定西侯很有面子。
  岑氏有一儿一女。
  女儿陆思没养活,两岁时夭折了。
  儿子陆驰,便是陆勉的父亲了,除了这七岁长子外,他与妻子另育有四岁的女儿和才满周岁的儿子。
  比起只有一子的陆骏,陆驰可以算是子女缘不错。
  不过,用陆念的话说,陆驰与母亲岑氏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平庸的嫡长孙与聪慧的次孙儿,”陆念把玩着手指,指甲锋利,当即在指腹上划出一条红印,她不觉得痛、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着,“岑氏失了中馈,还不得把宝压在陆勉身上?
  她一个填房,为了拉拢父亲与阿骏,早年间一直装贤惠和善,好名声是她的立命之本,也就做不了养废阿骏、扶陆驰上位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可要是陆致不成器,远不如陆勉,那就怪不到岑氏头上去了。
  陆致是阿骏夫妻俩自己管教的,教不好只能怨自己。”
  “只是平庸,还不足以夺爵,”阿薇不动声色握了陆念的手,“教好难,教坏易,舅娘若不管得紧些,迟早会出问题。”
  陆念没有手指玩了,倒也不争,思绪全在陆致的事情上,脸上全是嘲讽与嫌弃:“说白了就是阿骏没用!儿子教养,当娘的住在后院就隔了一层,再上心也总有不周全的地方。要教好了还得靠爹,偏当爹的自己就拎不清。”
  阿薇很是赞同。
  幼年在京中的事情,多数都已经记不起了,只隐约有些细微片段从记忆深处翻出来。
  她是金家的宝贝疙瘩,但她的玩伴很少,隔房的几位堂兄长她许多岁,早就开蒙念书了。
  她记得想找哥哥们分享新得的玩具时,他们不是在学堂,就是在被伯父们考校功课,要么就是被祖父叫去指点。
  如此就给阿薇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长大了就要读书、整日不得闲。
  慌得她一点不愿长大,这份“怕”让她记住了。
  如今大了,看待做学问自然也与从前不同。
  搁在陆致这里,勤学不一定能出彩,但管教不严、平庸绝不会是终点。
  “舅娘有能耐手段,但她不敢撕破脸,”阿薇想了想,继续道,“不敢与岑氏撕,也不敢和舅舅撕,瞻前顾后、投鼠忌器。”
  陆念听得直乐。
  “前怕狼后怕虎,这种脾性的、我在余家见得多了,”她眼中含光,“那就由我们替她撕了,别的都是虚的,捏在手里的利益才是真的。她只要不是愚不可及,就该知道握哪把刀。”
  陆念从不怕拿刀,也不怕当刀。
  舔到舌尖上的血才是最真的!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日头高照,驱散了前头一旬的雨气,阴霾一散,人也舒坦许多。
  阿薇从屋里出来,就见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嬷嬷们各个显得松快不少。
  这些都是桑氏拨过来的。
  要说与阿薇她们有多少忠心,肯定谈不上,但做事不躲懒、不怠慢,眼前够用了。
  而外头得用且顺手的人才,一时半会儿能指望的只有闻嬷嬷一人。
  阿薇轻声与她交代:“嬷嬷这几日盯一盯陆致,他被雨水闷了一旬,好不容易放了晴,八成没有耐心老实待在书院里。”
  第11章 买回去炖汤
  闻嬷嬷归属春晖园,进出很是自由。
  花了三天工夫,她弄清楚了陆致的状况。
  陆致入学的书院在京中颇有些名气,同窗多是勋贵子弟,平日吃住都在书院,一旬有一日休沐。
  先前府中家祭,陆致请了假。
  洗尘宴因着是在晚上,赶在吹灯前回去、也算合规。
  “也就是说,下午放课到夜里歇觉这段时间,管束相对宽松,”闻嬷嬷低声道,“又都是各家各府的公子,自有长辈荫庇,不走科举路子,教习便不会太强硬。”
  真要进考场的子弟,要么入国子监,要么去以学问见长的书院。
  与陆致这种明面上的侯府继承人不是一条路子。
  阿薇问道:“若学生们放课后出去耍玩,只要乖乖回书院睡觉,不惹大麻烦就没人追着管?”
  “是这么一回事,”闻嬷嬷看了眼外头院子,压着声儿道,“大公子不喜欢旁的,他就喜欢斗鸡。”
  阿薇的眉头皱了起来。
  斗鸡,说小了是个热闹,大部分人都爱凑热闹,说大了,与斗蛐蛐摇骰子一样,是纨绔必备。
  有这些爱好的公子,得了别人存心引导,就说不准赌得有多大、玩得又有多花了。
  一旦沉迷、坠了山底,想再爬上来,那得脱层皮。
  “我们那位金孙,看着就不是意志坚定的,”阿薇轻哼了声,“他哪天休沐?”
  “后日。”
  “那就是明日放课回府,”阿薇拿了主意,“等他回来,我先去瞧瞧他。”
  --
  第二天休沐,这一日下午放课就比平时早。
  过了未正,书院里就陆续有结伴的书生出来。
  闻嬷嬷很快就看到了陆致,他与三四位差不多年纪的公子们有说有笑。
  等小厮上前,陆致吩咐几句,便与同窗一道走了。
  闻嬷嬷看在眼里,没管那小厮,只悄悄跟上陆致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两刻钟便到了处热闹地方。
  抬头一看,将军坊。
  闻嬷嬷原就在京中生活过,岂会不晓得这地方?
  心里有数了,她又向附近铺子打听了几句,转身回府复命。
  “好斗的鸡叫将军,蛐蛐也叫将军,便得了‘将军坊’这名,平日只做权贵生意,出入的不是官宦就是有些背景的富商,”闻嬷嬷道,“今儿最瞩目的一场斗鸡,一方黑羽、一方芦花,都是长胜将军,此番交手,不说坊内开盘多少,坊外周边铺子都有好几处庄。”
  “陆致去看这场?他有多少银钱下注?”阿薇起身往外走,“我们去前头等他。”
  这一等,却是等到了酉末。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各处都点了灯。
  陆致才绕过影壁,突然迎面遇着两人影,不由唬了一跳:“怎么也不提个灯笼,吓死人了。”
  阿薇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陆致。
  十二岁的年纪,个头窜得快,与她差不多高了,就是偏瘦些,显得精神气不足。
  受了些惊吓,脸色不大好看,但眼中能看出喜色,想来今日下注赢了。
  斗鸡为何会走向纨绔?
  不就是今日赢、明日指不定输个精光吗?
  多少人家就是败在一个“赌”字上。
  阿薇嗅觉出色,一闻就晓得陆致在外头吃过晚饭了,还喝了一点点酒,酒气被风吹得很淡,却没压住他身上的腥味。
  那是活鸡的味道。
  只在雅间里看一场斗鸡是染不上的。
  应是陆致与将军坊格外熟悉,亲手碰过斗鸡,以至外衣上沾染了鸡味。
  阿薇判断之后,并不与陆致多话,绕过人往外走。
  陆致本就不喜欢归家的姑母与表姐,见她这般态度,念了两句“讨厌鬼”,便往后院去。
  另一厢,阿薇出府,闻嬷嬷招呼了马车,急急赶往将军坊。
  入夜后的将军坊,远不及白天热闹,但也有不少看完了斗鸡斗蛐蛐后没有离去的客人,聚在雅间里吃酒。
  活像个生意兴隆的酒肆。
  还是能摇骰子、打牌九的酒肆。
  马车停在门口,迎客的小子凑上来,见车上只下来一位姑娘并一嬷嬷,不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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