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唐礼问:“现在给夫人端来么?”
  “端来吧,”唐煦遥见江翎瑜也醒了,心思一下子都到他的身上去了,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问他,“宝贝,胃舒服些了吗,能不能吃得下东西?”
  “能吃,”美人说时直笑,“甜汤怎么都能吃的,肚子痛也要吃。”
  “真是我的小馋猫,”唐煦遥闻言也笑,只是宠溺更多些,捏着美人的肩,探过头来,轻轻地咬一咬他的唇,“我尝尝我的小美人的嘴甜不甜。”
  “还没吃甜汤呢,甜什么,”美人也仰起颈子,与他亲吻,含含糊糊地说,“这次久一点,我喜欢,嗯,喜欢和你亲吻。”
  说是想要久一些,可江翎瑜总想着去审讯的事,还是匆匆整理起衣裳和纸笔来,唐煦遥则不紧不慢的,径直揽着他的腰,让他等会再忙,送上一勺梨汤:“不着急,去私刑房越晚越好。”
  “怎么?”
  美人口中嚼着梨子块,唇湿着,亮晶晶的,很是好看,他闻言有些不明白,微微蹙眉:“为何要天黑时才好,既然约定黄昏时去,却不是最好的时辰?”
  “因为私刑房在隐蔽之处,廖无春也不是随时都到他们自己的私刑房去的,总要避开人。”
  唐煦遥解释说:“其实那些手握实权的官员,都有私刑房,万一不防备被掳走,重兵把守不说,又大多都在城外的隐蔽之处,很难逃出来的,即便出来,也很难找到回家的路,所以莫怪我必须伴你左右,夫人,你摆明跟唐家站在一起,就更危险了,父亲会派很多人保护你的。”
  “哦?”
  美人佯装惊恐万分的样子,不过片刻后就笑出来了,语气很是释然:“我才不怕呢,周竹深买|凶把刀子刺进我心口,我都没死成,从那时起,我的心就死了,不再对那些奸臣抱有一丝的同情——从前我起码同情他们是个人,有生命,有感情,也有家人,现在历经大事小情,我更不怕他们了,就算除掉周竹深之后,朝廷里有更大的毒瘤,我要无休止地斗争下去,我也全然不怕,我习惯了,斗争现在就是我的全部。”
  唐煦遥轻叹:“夫人,你真是累着了。”
  “无妨,我早就明白,为什么好人活不下去,恶人越来越多。”
  美人横眉:“恶人不认为良善是在给恶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是认为良善的人是好欺辱的,无力抗衡才良善,既然这样,我会杀掉我看到的每一个恶人,我总要让他们记住些什么,哪怕临死前记住也好,我要教他们做一次人,不是他们的恶,就没有今天这心狠手辣的江翎瑜。”
  “夫人说的是,如今世道就是这样,纯良和懦弱是不一样的,但大体都是不愿意卷进斗争的,不敢斗争就活不下去,不愿意生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所谓的弱肉强食,在国家之中就愈发严重了,此事溯源要到很久远的朝代,从人的本性来约束劝导,所以这样的现状是无法整治的,我们不能逆着洪流而来,”唐煦遥说罢,又想起江翎瑜提醒自己不能贸然杀了陈苍,一下子就想不明白,这贸然是何意,顺势发问,“夫人,我有一事不明,并非冒犯,只是夫人博闻强识,我想讨教,彼时夫人劝我不要贸然杀了陈苍,可陈苍不就是从属恶人之列,既然如此,留他做什么?”
  第274章
  “这跟陈苍的为人不是一码事了, 简宁,”美人言,“是你作为他的主帅, 他曾是你的将领, 与你一同立下汗马功劳, 此人不曾叛国,单是对我起意, 虽恶劣,但你开口说杀他,皇帝就会觉得你绝情,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尽管皇帝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是, 他也忌讳他的臣子如此,一旦你开口说要杀他,皇帝一定会慢慢地架空你的权力, 再波及到王爷, 到时候平阳王府都难自保, 更不要说还像如今一般繁盛, 府库充盈。”
  美人嘱咐:“切记, 简宁,就算皇帝亲口问你,你就算多不愿意,也得为他求情,就说, 看在家国天下的份上。”
  “夫人神谋。”
  唐煦遥装模做样的,就要给江翎瑜行礼:“简宁受教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竟这样取笑我了,”美人佯装心痛,白皙细长的手按着心口,直往唐煦遥怀里挤着,“气着我了。”
  “心口疼了?”
  唐煦遥不知美人是在逗弄自己,倏地着了急,拿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快让我看看,要是犯得厉害,今日就不能出去了。”
  “逗你的,我没事,这些日子心口都不疼的。”
  美人搂着唐煦遥的腰,身子完全偎进他怀里,仰着头看他:“乖乖,你这么担心我,瞧你吓得,我可真觉得过意不去了。”
  “没事就好,我因你的身子而时常紧张,这不怪你,宝贝,你不必过意不去,”唐煦遥松了口气,转而帮美人穿起衣裳来,“咱们该走了,虽说趁着夜色前去最佳,毕竟夜寒,你身子弱,已经咳了一阵子,不能再受凉了,乖,穿得稍厚些。”
  这会子,郡王早已在门外等候,也听见江翎瑜对陈苍一事,给唐煦遥的建议,心下暗暗称奇,这江怀甚是迂腐,死脑筋,怎么能有个如此神谋的儿子,自与他讲起朝中之事,语出皆惊人,自己弄权半生,唐煦遥却对权力兴致不大,更不懂,一直静静地做他喜欢的将军,掌大印,管生杀,除此之外,一门心思都是在夫人身上,这点倒是随了自己,是个妻奴,一把年纪了,还和新婚时一样恩爱甜蜜。
  郡王轻笑,心道这孩子们真是奇怪,好像他们生来就有伴儿可以互补似的,有趣得很。
  “父亲?”
  唐煦遥开门就见郡王在不远处等候,上前问他:“等了多久,这暮色渐深,冷不冷?”
  “好孩子,父亲也是自幼习武,与你这身子骨差不了多少。没事的。”
  郡王笑吟吟道:“霖儿要多穿点衣裳,哦,还有,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咱们许是要晚些回来,我想,大抵也不会错过用晚膳的正经时辰,父亲只怕你到时候饿得胃不好受了。”
  “不用,”江翎瑜有些不好意思,低了眉,“午膳太香,我都吃撑了,简宁陪着我一下午,这才好些,我总是这样,无故弄得自己不适,总要麻烦了简宁,我倒怕父亲母亲要嫌我不懂事了。”
  “好孩子,你且放宽心就是,父亲和母亲不会嫌你,你已然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吃不好,睡不好的,平时有些贪嘴也是难免的,我们哪舍得怪你,更不舍得待你严苛,除非是酒,生冷的,那样损你身子的不成,那些你爱吃的,想吃就吃吧,想玩就玩,我们喜欢你活泼开朗的模样。”
  郡王满眼慈爱,安抚江翎瑜道:“不必为此抱歉,也不必难为情,我们是一家人,我倒觉得吃惯了就不贪嘴了。”
  天色不早了,郡王见势不再闲聊,赶忙安排了马车,这就到私刑房去。
  唐煦遥与江翎瑜共处,马车行驶期间,江翎瑜总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唐煦遥就将他揽到怀里,将他去掀窗帘的手握在粗糙的掌心里:“夫人,莫看外头。”
  “怎么?”
  美人试探:“这路途也保密?”
  “是的,”唐煦遥竟毫不回避地讲起规矩,一点都不防着江翎瑜,他道,“有私刑房的一般是高官,地位非凡,平时带人来审讯,都是要蒙着眼睛的,避免任何外人记住来路,我做他儿子这么多年,来过几次私刑房,也不曾让我知道这地方究竟在哪,在王府之中,你与我是平起平坐的,我不能做的事,夫人也不能做,现在偷看来路,不管夫人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的,让父亲的护卫看到,告诉父亲,即便他念你鲜有此经历,不懂事,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疼爱你了,心下会生出些防备来,我不希望如此,夫人,我希望他们都爱你。”
  江翎瑜闻言怔了片刻,轻声问他:“夫君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是坏人?”
  “夫人是吗?”
  唐煦遥笑笑,很坦然:“夫人做好官,是天下第一等的功臣,做佞臣,说不定能颠覆唐姓王朝,到时候这家国天下都姓江,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夫人的才谋,在哪里都是第一等的人物,只是夫人愿不愿意辜负我罢了,我信你好人,其次,你负我也无妨,我不后悔,就算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我也爱你,我是一厢情愿的。”
  “我不会负你的。”
  美人一下扎进唐煦遥怀里,柔声说:“我甘愿做唐姓王朝的臣子,一辈子追逐权力,未必有安心过日子好,再者说,辜负真心的爱人,应当万劫不复。”
  “我可舍不得你万劫不复,小坏猫儿。”
  唐煦遥怕美人待得不舒服,大手捏着他的腿,将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如此搂稳了,哄着他:“路还长,夫人尚可小睡一会,到了我唤醒夫人就是。”
  路是远些,美人被唐煦遥呵护得很好,免于颠簸劳累,后半程都睡在唐煦遥怀里,身子完全软下来,很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