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罪妃发丧, 也说了一切从简, 就算是周竹深是皇亲, 跟他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此事管家心知肚明, 倒不敢告诉周竹深, 因为近些日子周竹深叫那些官员前来,所谈及的内容,管家也能听出来,看出来些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那对做官的兄弟, 顾方和顾睿,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
  在管家眼里,周竹深做过很多大事,也有小事,成多败少,因为好人总是单打独斗,一人之力,撼动罪恶的根基,倒像是精卫填海,永无止境,但也绝不放弃,周竹深本来就是恶贯满盈之人,他身后有巨大的势力,自然成事多,败事少。
  事无绝对,周竹深也曾败在一些人的手上,其中一个就是江怀,他输得很惨,还曾在监牢度日,周竹深恨极了江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狗总是喜欢在笼子后面对着人狂吠,但是当笼子真的打开,与人面对面,狗就会开始害怕,自觉地夹起尾巴。
  有些东西只能在黑夜里行动,他们见不得光。
  所以在管家眼里,周竹深从一开始想要扳倒江怀之子江翎瑜,就是一个很蠢的行径,管家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周竹深有了二心。
  所以,妃子发丧,这道口谕却被称为密令,字里行间,处处都不对劲,灵堂始立,照理说是即刻前往,口谕中又说是三日后,曝尸三日,重罪之臣也没有这样的屈辱之事,那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有办丧礼的资格,前后矛盾,说得已然如此明显,分明就是皇帝的计策,到时候周竹深必然凶多吉少。
  管家无心再听周竹深说了什么,他仍执迷不悟,做梦都想根除江家的势力,他倒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甚是不知好歹,江怀年轻气盛时,周竹深已然不是江怀的对手,如今江翎瑜继任,必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竟不懂后生可畏。
  周竹深还在计划着见面那日,在皇帝面前能如何说江翎瑜的坏话,正在兴头上,管家低眉,提醒周竹深:“主子,该去上朝了。”
  “唉,”周竹深慢吞吞站起来,很是不满,瞥了管家一眼,“我是在想朝廷里的那些事,你眼里倒只有如此琐碎的教条,很难成事的,虽说是我的管家,却没能有我的作风,当真遗憾。”
  管家笑而不语,兀自拿起昨日叠好的官服,跟着周竹深到盥洗房去。
  “今日将我的头发梳得利索些,梳子上沾些水,我这些日子,当真是老得快了。”
  周竹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苍老,也有些别的感觉,但周竹深又看不太出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周竹深最不喜欢用梳子沾水抹平碎发,不知为何忽然说出这句话,他怔了怔,见管家拿了梳子备下,也没有收回此言,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当真是老得快了。”
  “老爷,您上年纪了。”
  管家像往常一样,随口敷衍:“您费心,自然如此。”
  周管家仿佛每日都在说一样的话,哪怕他心中所想不同,言语总是如此,所以周竹深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即便管家已经有了二心,说话时嗓音紧张得有些发抖。
  在周竹神眼里,一切事物都和往常一样。
  “去备轿子吧,大氅我自己找就是。”
  周竹深皱眉:“快些,我还能在轿子上补一觉。”
  周竹深虽说是在轿子上补觉,可不是像别的官员一样,到了地方就醒了,他是宁可轿子停在午门外,也要睡到醒了为止。
  一路上,轿子晃动并不是很大,与往常差不多,但周竹深今日睡得不好,动辄就惊醒,还骂了抬轿子的轿夫,再合上眼皮,恍惚片刻,也就自然醒过来了,外头刚好落轿午门前,周竹深心里懊恼极了,想发脾气,可这么多人官员在身边走动,他也只好作罢,满身怨气下了轿子,径直朝着奉天殿走去,心下早已盘算好了要说出去的坏话。
  奉天殿内,皇帝端坐,见周竹深进来,很有些惊讶:“周首辅,今日来上朝倒是很早的。”
  “是,”周竹深最开始还是很有些不习惯皇帝不叫自己爱卿,当真是被如此亲昵地唤了好几年,说改就改了,现在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随口应付,“圣上,臣给您请安了。”
  崇明帝垂下眼帘,笑笑:“多谢你的好意。”
  人到齐,崇明帝也不弯弯绕绕,往常都是先问问各位官员,辖区有事没有,出了事的又是如何解决安妥,今晨没让官员说话,开门见山,先为江翎瑜和唐煦遥洗脱冤屈:“前些日子,朕的侄儿,还有刑部尚书江爱卿仿制朝廷官服一事,朕是亲自查清楚了,官服是大理寺卿和他的爱女,也就是朕的惠妃联手合谋陷害朕的侄儿和江爱卿,后宫干政,命官陷害,成何体统,朕已经处死了他们,即日起,唐爱卿和江爱卿可恢复自由身,另外,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答:“臣在。”
  崇明帝说:“日后,江大人和朕的侄儿身子抱恙,要先济着给他们看病,大琰的功臣,朕哪有不厚待的道理。”
  除了太医院院使,还有鸿胪寺那些掌管吃食,仪式,起居,衣料布匹的各司各寺,也将份例分给江府一份,记得添册。
  崇明帝还说:“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当真是苛待了两位爱卿,也是朕,管教不严,竟让妃子与官员合谋,私会西厂的的人,朕会尽量给他们最好的,以求补偿。”
  “成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诸位见江爱卿和唐爱卿,不可以拿着先前的事说风凉话,奚落他们几句,就当贬低他们,爱卿们,论你们哪一位的政绩,仁德,手段,都还没资格去说他们两个人的坏话,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让朕听见了,朕不会手软的。”
  崇明帝说罢此事,低了眉,淡棕色的瞳仁瞥着不远处的周竹深,缓声开口:“周首辅,退朝后请你留下,朕有事要找你。”
  周竹深被皇帝点名,心里猛地一抽,当真是天塌了。
  他在此前怀疑过是不是大理寺卿或是顾方败露,设想过上百种侥幸之事,希望皇帝不要怀疑到他身上。
  这会子周竹深算是死心了,也明白,原来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地生疑,怀疑之事,十中之九是真的。
  “是,”周竹深垂头,“臣遵圣命。”
  江府内,江翎瑜服下温止腹痛的药,当真是在唐煦遥怀里睡了个好觉,蜷在他臂弯里,呼吸里很是平稳,有时还会轻轻地打着小呼噜。
  唐煦遥早就醒了,出神地望着美人的睡颜,听着他喉间有轻微的声响,还侧耳听了听,发觉只是呼噜,这才放下心来,又呆呆地看他,傻笑着呢喃:“我的宝贝睡觉还会打奶呼噜,真可爱。”
  江翎瑜身子畏寒,尤其冬日,最喜欢暖和的地方,汤婆子对他来说又太热了,故而最好的去处当真只有唐煦遥的怀抱,他沉睡的时候,也时常往唐煦遥臂弯里挤着,让他抱着自己更紧些。
  天此时已经大亮了,江翎瑜还睡着,唐煦遥本想到午时叫醒他,因为让唐礼煮了为他养胃的粥汤,只等着醒了吃些,不想着江玉进来一趟送些东西,江翎瑜就惊醒了,仿佛有些吓着了,身子在唐煦遥怀里一颤。
  唐煦遥颇有些愠怒,怀抱着蜷缩起来的江翎瑜,瞥了江玉一眼,样子有些恶狠狠的,吓得江玉一愣,想要开口道歉,唐煦遥只让他出去:“去看看粥怎么样了,夫人有我照顾着。”
  “夫君,”美人刚醒,眼前有些朦胧,看着唐煦遥是稍稍模糊的,于是抬起细嫩的素手揉着眼睛,他自不发热后,鼻音是重了点,想必那日还是染了风寒,在唐煦遥怀里,小声撒着娇,“别骂江玉,是我自己醒了的。”
  “好好,以后不说他了,”唐煦遥哄着美人,“小宝贝,睡得可好,胃还疼不疼?”
  “不算很疼了,那药真好。”
  美人的手在被窝里摸索着找自己的衣摆,明明夜里是掀起来的,要和唐煦遥抱着睡,此时不知为何又贴回去了,于是再度掀开衣襟,露出雪白温软的腹部,肌肤细嫩,随着美人的呼吸,平坦的腹部微微起伏,美人故意勾着他:“夫君,帮我揉揉。”
  唐煦遥的眼睛一下子直了,盯着美人软腹许久,才想起来这屋里还不算特别暖和,慌忙帮他遮盖着:“夫人,不许掀衣裳,会受凉的。”
  “不凉,”美人笑眼温柔,“夫君的手覆上去就不凉。”
  唐煦遥爱江翎瑜的所有,但也有些地方极度偏爱,美人的腹部和脚,他实在是喜欢,每次美人胃不舒服,他帮着揉时都不敢多看几眼,生怕失去理智,单是揉着,指腹陷进他软腻的肚子,心里都足够纷乱了。
  唐煦遥觉得小腹里又有些发热了,将粗糙的掌心覆在他的腹部,轻轻地摩挲,稍稍用力按下去些,还能摸着美人不大安分的胃,还在时不时地抽动,只是没有以往那么厉害,就这样帮他揉搓胃里的几个小筋结,唐煦遥不知为何,一下子面红耳赤,低眉嗫嚅:“夫人,夫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