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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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中有一人被神明眷顾。
  当神明看到弱小的人类即便一次次死亡也依然如向日葵一样崇尚新生,神明便给了他不死的身躯、最崇高的地位。
  神明亲吻他时,构造体中分泌出了多巴胺。
  这是神明第一次心动。
  第28章
  早朝, 言霁听着下面毫无起伏的汇报,止不住地打瞌睡。
  离康乐的婚期只剩半个月,邶州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连应雯剿匪后都回了邶州封地, 局势太过平静,平静得言霁产生狐疑。
  也正是因此, 昨晚他彻夜失眠,第二日无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上。
  然后支撑着脑袋不小心睡着了。
  “陛下,陛下......”德喜在旁边压低声音轻轻唤他, 言霁惊醒后,睁开眼就看到满朝文武正面色不怫地盯着他, 言霁以拳抵唇咳了咳, 化解尴尬。
  “不知陛下认为可妥当?”
  一名武将拧着一对粗眉,面似寒铁, 声音粗犷地震耳欲聋,将言霁剩下的瞌睡都震跑了,连带眼前的旒珠都震得一颤一颤。
  言霁迷迷瞪瞪地朝下方看去, 条件反射道:“皇叔以为如......”话说到一半, 才反应过来顾弄潮今日又没来上朝, 不得不止住余下的话。
  德喜察言观色,小声提醒:“将军正在说给邶州的驻军犒赏一事。”
  言霁反应过来:“就依爱卿的意思去办吧。”
  太不对劲了,下朝后, 言霁直奔宫中, 让木槿给自己换了套素白常服,命人备好马车, 随便包了份贺礼提着就要出宫。
  他得去启王府看看情况。
  马车出了宫一路往启王府去, 一路上, 言霁都在思考哪里不对,康乐郡主虽然有她父王留下的幕僚们帮着扶持,但要想吞下整个大崇的商脉绝不是一件易事,之前言霁因提前看了剧本,从没往其他方向去怀疑,但仔细思考下,他其实只能记得一个故事的大概,书里很多细节都像是做梦般记得不是很清楚。
  就像书里写四皇兄勾结敌国谋夺皇位,被顾弄潮提前发觉并幽禁。但他记不清四皇兄勾结的是哪个敌国。
  书里也写康乐郡主是如何一步步掌握大崇的商脉,但却没详细说明,究竟谁是康乐最大的助力。
  如果,康乐在这盘局里,也只是个棋子呢?
  甚至因为他的干扰,如今康乐已经成为一颗弃子?那康乐毫无动静,就能理解了。
  总之,得去看看,才能知道。
  到了启王府,康乐郡主称病未出来迎接,只有启王压着愤恨,直挺挺站在门口迎接圣驾。
  言霁跳下马车,扫了他一眼,像是单纯疑惑地问:“启王见了朕,为何不跪?”
  如今康乐郡主被逼婚,启王见了言霁没冲上去揍一顿就已经算是克制了,如今还被要求下跪,启王感觉自己咬碎了一颗牙。
  言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跟在他身后的护卫已经有拔剑的趋势,启王不得不弯下双腿跪在地上:“恭迎陛下圣驾。”
  言霁重展笑颜:“哥哥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启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是你让我跪的吗!!!
  “起来吧。”
  没再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何怨恨,言霁错身步入府门,一边打量院内布景一边道:“朕之前送贺礼恭贺郡主婚事,这次就没带了。噫,婚期将近,启王府怎么到现在都未曾布设,可是没钱?”
  启王站起身跟在后面,咬着牙:“还没来得及。陛下已送了礼,无需再特地走上一遭。”
  “那不一样。”言霁像是全然没察觉启王的不欢迎,笑着道:“自家姐姐出嫁,怎能不来看望看望?。”
  纤尘不染的衣摆送启王跟前拂过,带过帝王的龙涎香,启王看着那一身白衣,心想这人真不是来吊丧了吗?
  碍于身份悬殊,又不敢表现出不快:“臣唯恐郡主的病邪染上陛下贵体,还请陛下止步,陛下的心意臣定向郡主传达。”
  言霁转头笑着看他,幽幽地问:“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朕,你可是在害怕什么?”
  在启王愣神的功夫,言霁已经带着人大摇大摆去了康乐的院子。
  结果......康乐郡主还真是病了。
  隔着一道屏风,能听见里面嘶哑的咳嗽声,满屋的药香通了窗也未曾散去,屋内的物件像是都沉了味,言霁本有些不相信,绕过屏风,却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那模样丝毫不似作伪。
  就算这样,言霁也未完全打消疑窦。
  康乐并不清醒,没察觉小皇帝就站在她床前观察她,启王很快赶了进来,压着怒气道:“郡主病得严重,还请陛下莫要打扰她。”
  “什么时候病的,怎地都不让人通传宫中一声,也好叫御医前来医治。”言霁比谁都不希望康乐在这个时候病倒。
  然而启王没好气道:“病好了,就能不耽误嫁给那姓王的了?”
  言霁着实不解:“王侍中家世清白,为人清廉正直,虽不是一品,但却是为夫婿的最优选择,启王为何如此抗拒?”
  启王气得脸红耳赤,心道一个小小的侍中怎可配得上我姐,但他又怕吵醒康乐,便压低声音道:“出去说!”
  言霁翻了个白眼:“谁跟你废话。”
  看了人,言霁也懒得再待下去,送给启王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扭头就走了。
  这对姐弟手上的商路一大半都走的私道,明面上交的税还没一个朝臣手底下的铺子多,不光走私漏税,还连着暗杀了他三个月,他绝不会轻易算了,虽然最后不知什么原因,这对姐弟停止了暗杀。
  何况康乐也算是个心志坚毅的人,轻易不会被这样打垮,素来身子康健,哪能这么巧就病了。
  看启王那一副拒绝看御医的模样,这里面定是有鬼。
  康乐确实很聪明,但奈何她有个致命破绽——她弟弟言颐启。
  启王府修建得丝毫不比皇宫的布局摆设差多少,亭台楼阁、碧瓦飞甍,三步一景,十步一绝,所有的建造都是按照皇室的标准,奢华无度,就此也可以看出康乐的野心。
  待小皇帝走后,启王立刻回到床边,心疼地喊道:“阿姐,他走了,你快把药吐出来。”
  康乐睁开眼,眼中不复病态的空茫,锐利锋芒尽显。
  一阵催吐后,康乐精神极差地抓住启王的手:“再忍忍,我们绝不会止步于此,本该属于你的位置,阿姐会重新夺回来。”
  ......
  言霁坐在马车里,想这些弯弯绕绕想得头疼,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吩咐马夫驶慢点,一想到回去还要处理一大批奏折,就很想撂摊子。
  顾弄潮就是个混蛋。
  把他弄上这个位置,却又不管他,大概他死在康乐手里,顾弄潮眼都不会眨一下吧。
  正想着,马车外似乎撞到什么,传来混乱的喧闹声,连着马车也一阵颠簸,生生将言霁颠醒了,拧眉睁开眼,就见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带来浓浓的血腥。
  “皇......”
  “闭嘴!”
  言霁维持着惊呼的表情,嘴唇微微圆张,很快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覆住,将余音堵回喉咙里。
  顾弄潮面色煞白,乌黑深邃的眼眸从车窗缝隙盯向外面,他腰腹间染了大片暗红,湿漉漉的全是血,急促的鼻音喷薄在言霁眼睫的位置,让言霁忍不住一直眨眼。
  车厢是一个人独坐的规格,顾弄潮挤进来后,就显得格外狭窄,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言霁柔软的唇瓣抵在顾弄潮掌心,引起的痒意扰得顾弄潮分出心思,看向一脸惊惶担忧的言霁。
  顾弄潮这才将手松开,但手心依然有些痒,还有些烫。
  “陛下,您没事吧?”锦帘外护卫询问了一声,言霁回视顾弄潮的视线,沉默片刻,扬声道:“没事,外面怎么了?”
  “有一个小孩突然闯出来,所幸没受伤,已经解决了。”
  马车再次启程,顾弄潮捂着伤口靠着车壁,眼睫遮住晦暗的目光,正一浅一深地呼吸,看得言霁心脏一再揪起,想给他止血,手上却没任何工具。
  而且看顾弄潮这身穿着,似乎不方便让外人知晓。
  车厢内静寂须臾,言霁问道:“你要进宫吗,还是去哪?”
  顾弄潮这才睁开眼看他,那双眼底似有些散焦,额角的薄汗湿润了碎发,眉宇微微皱着,美玉般无暇的脸庞血色尽失,少了平日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只余清冷易碎之感。
  他思考后说道:“不知道,随便吧。”
  言霁朝顾弄潮靠得更近了些,手掌抚上流血的部位,垂目隐去乍起的寒茫:“皇叔,你就不怕,我会趁机要了你的命?”
  顾弄潮懒洋洋地靠着车壁,长睫垂落,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多大起伏:“那就拿去吧,君要臣死,臣岂敢茍活。”
  言霁眼尾渐染红意,憋闷地将脸转向另一边。
  这人分明知道他不会,才敢说这样的话。果然,顾弄潮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