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阮盛意缓缓呼出一口气,绕开一步,向店内走去,拍什么?
  阮老板调酒的样子如何?萧温妤随意笑笑,抬手抹了抹唇角,我不会发出去的,就给你们看看就好。
  好。
  萧温妤捏紧了相机,随在她身后,看她拿过一旁的黑色马甲套在身上,简单整理了一下内里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后,挑起自己的头发,扎起来吗?
  不了。萧温妤紧紧压着舌根才不至于让酸涩漫开,这样也很漂亮。
  好,那就这样。你抓拍?
  嗯。
  阮盛意微微偏头,宽大的镜架在光下遮去许多阴影,黑茶长发偏向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一切都在白衬衫之下全数压住,只剩隐隐绰绰。
  她抬手拉过点单屏幕,看了眼订单,拿过一旁的量酒器与基酒,便开始了这一份的调酒。
  不锈钢的摇酒壶上透了一张清亮侧颜,微微泛了些蓝色,在幽缓而温和的音乐中只剩酒壶中液体的响动。
  而后她拉过放在一旁早已挂上霜的方口杯,倒扣在盐粒上抹上一层盐霜,在手中甩了一道花儿,稳稳当当地落在掌中,剔透的酒液自正中滑落,没有溅起半分。
  阮盛意噙了一抹笑,推向前,抬眼看向那个一直举着相机的人,怎样?
  萧温妤保持着那般姿势良久,这才缓缓放下,挑了挑唇,漂亮极了。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人,更没办法拒绝在结束后还噙了一抹带着几分自傲的笑。
  这样的人,值得更广阔的天地,值得更顺利且相配的爱情。
  对吧,萧温妤,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要把她当做你的梯子了,你不配那样做的。
  眸光闪动间,萧温妤缓缓压下了眼底的泪意,重新勾起一抹笑。
  并不发自内心的笑。
  但却是真切希望她好的笑。
  那我也有一个请求。阮盛意忽然开口。
  萧温妤:你说。
  女人再一次拿出手机,声音难免染了许多低落,在这里拍照,还是
  去更衣室。
  去只有她们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更衣室,一切归零,重新开始,让她知道她哪里错了,哪里有问题,哪里不讨人喜欢了,好不好?
  萧老板藏在身后的指尖被她掐的发白,她笑了笑,道:更衣室灯不好,在这里吧。
  手机被以抛调酒杯的方式随意抛起,又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挡在阮盛意的半张脸前,她咧了声音,道:那就在这儿吧。
  萧老板可能不知道自己举照相机时有多漂亮。
  不用滤镜,不用美颜,甚至无需刻意地寻找角度,只需要镜头里的人微微一笑即可。
  可阮盛意拍的好难过啊。
  以致于谢瑜催她让开吧台时,她还迟迟没有按下拍照的按钮。
  为什么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哪怕只是继续玩友好邻居的游戏也可以啊。
  为什么,不可以继续。
  萧温妤笑了很久,温声问:好了吗?
  我好了。
  女人重新挂好相机,整理好头发,道:那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半转过头,中秋节快乐。
  照片就是在这一瞬被拍下来的,发自真心的笑容让整个人都有了许多生气,又担在浅色的滤镜下,柔和且漂亮。
  阮盛意捏紧了手机,道:中秋节快乐。
  *
  中秋之后,天气凉了许多,但暖气还没来,所以衬衫已经不能应对需要长期待在店里的情况。
  阮盛意收了自己那些薄衬衣,换上了带点毛绒的毛衣,站在吧台后面和谢瑜、叶敏二人轮换着待客。
  不过节的时候,今醉白天是不开门的,她又回到了每天睡到半下午起床的日子,只是醒来时总会忍不住看一眼对面的情况。
  可是玻璃上有了雾气,已经看不清了。
  阮盛意试图擦了擦那层雾,但好几年没有清理过的玻璃擦干净了里面,也会有外面的雾气。
  她快速穿好衣服,随手抓了一件外套,不化妆也没怎么做发型,斜挎了一个单肩包下了楼。
  住在店里时,门一般都是反锁的,她开了门,抵着门想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轻轻反锁上门。
  阮盛意强迫自己就像看周围的店铺一样扫过对面那家,又快速移开目光。
  第四种原色没开门,不过这房子都是人家萧温妤的,哪怕一歇歇几周也是应该的。
  人家有家人,有爱她的两位母亲,有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由,自然也就有了歇业的自由。
  毕竟,中秋节那几天赚的那么多,这一晃又快要国庆,也没谁和她一样要拼命抓紧每一个挣钱的机会才能活下去,人家完全可以只做两个假期的生意。
  她迈开半步,又落了下去,直到一片落叶砸在她的头顶这才恍然了一瞬。
  原来,距离中秋已经过去一周了。
  原来,距离她们每天一起外出,也已经过去一周多了。
  可笑她们相遇相熟不过才几周,这将彼此当做陌生人的时长都快要赶超成为朋友的时间了。
  阮盛意自嘲笑笑,没有选择过马路,而是沿着自己这一边溜着边向街头的装潢店走过去。
  她的手机没有开声音,毕竟震动也足够提醒她了。
  阮老板顺手接起来电话,一如既往的寡言:怎么了,老师?
  陈越歆神秘兮兮道:我今天陪你姐姐去做检查,你猜我好像看到谁了?
  谁?你前女友?阮盛意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
  陈越歆:是你那天带来的吃饭的姑娘!我感觉就是她,那个栗棕色的发型太好认了,诶,你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阮盛意轻声道:兴许认错了,先挂了。
  ??阮盛意!
  拜拜。
  阮盛意又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双手扔在外面。
  在她走后不过一分钟,出租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第四种原色的门口。
  萧温妤推开车门,一手紧着风衣的两襟,另一手提着方才从医院回来拿着的东西。
  她小步跨下车,身后的司机还在贴心地让她慢一些。
  萧温妤轻轻撩起额角的鬓发,温声道:谢谢您,一路顺风。
  司机摆了摆手,待她关上门,缓缓驶离这条安静的街道。
  萧温妤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对面还没开门的店铺,呼吸微滞,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是你推开的人家,怎么还在这儿舍不得呢?
  你不是最擅长从一段关系里抽身离开的嘛。
  她扶了扶胳膊,在原地掂了掂脚,强迫自己转过身去,摸出钥匙开门。
  适才,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阿妈~萧温妤偏头夹着手机,轻轻倚着门上扶手,低头寻摸自己的钥匙。
  赵雯:有个面子不值钱但放不下的老东西托我问问你,今天的检查怎么样,顺利吗?
  萧温妤轻笑几声,道:顺利的,你们放心吧。
  赵雯:那个老东西说,要不然回家住吧,再过几天慢慢就该显怀了,你一个人实在不方便,回来我们也能帮点忙。
  萧温妤拉开门,温了声音:不用啦,我
  目光扫到对面,仍旧是下意识顿了一顿。
  赵雯: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温妤低低笑笑,换了只手握手机,重新拉上门,背靠着整条街道,道:没有,刚刚在开门。这两天肚子有点紧,不过我招了个新员工的,放心吧。
  电话的另一端似乎经过了一个相当复杂的争夺与变换,萧温妤听着那端的嘈杂,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随意地笑着。
  良久,另一道声音自话筒传出,回来,今晚做你最喜欢的。
  不了,妈,今晚还有人约了夜景呢。
  不给你吃,给我孙女。
  她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好啦,等我闲下来,好不好?
  爱回不回!
  啪,电话被挂断。
  偌大的店铺便又只剩萧温妤一个人。
  她撑了个懒腰,上了二楼,拿着手中从医院拍回来的照片的复印件,在自己做的记录生活的树枝照片墙上观察良久,将之贴在了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