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姜昭昭自己拼凑了一下,应该是相信女儿是个大人了,能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
  姜平冲天的怒气大约已经被柴文清安抚下来,接下来的声音轻了很多。
  姜昭昭没有再听,她小心地走到厨房,没发出一丝声音,为自己接了一杯水。
  第二天,她在桌上告诉家人,这个周末就要去出发西城,为下一部剧采风,然后黏在了柴女士身边,“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要好好对我。”
  柴文清放下筷子,问她:“你是小皇帝吗?”
  姜昭昭笑着,“我就是呀。”
  换来柴女士嫌弃地一瞥。
  姜平却是笑呵呵地,揽过姜昭昭,声音洪亮,“对对对,你是小皇帝,小公主。”
  于是父女两个平等地遭受柴女士的嫌弃。
  姜昭昭在乌城,挑了一个黄历上宜出行的时间,拜访了梁远的父母。虽然自从上次和梁远的那一通电话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但是梁父梁母自小对姜昭昭照顾良多,好几次父母忙于工作,她连晚饭也都是在梁远家中吃的。
  是梁母给她开的门,姜昭昭见到她仍有些紧张,拘谨地喊了一声阿姨。这么多天过去,梁母脸上已见不到惨淡的愁绪,想必梁远的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柴女士告诉过她,那个怀孕的女人,在梁远来之后,没过几天就消失了,想来是得到妥善的方案,所以姜昭昭才会在这时上门。若是梁远一家还是乱糟糟的,上门就是讨嫌了。
  梁母拉着姜昭昭的手坐下,和颜悦色地问她怎么这时候回了乌城。
  姜昭昭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只说自己想父母了。
  和暖的阳光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姜昭昭看到梁母眼角新添的皱纹,时光在为她增添了疲惫与衰老感。
  “昭昭。”她亲昵地念着姜昭昭的名字,“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昭昭想到柴女士曾对她说的,他们之前想过,要撮合她与梁远。不过眼下来看,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的了,想来他们也没有这个想法了。
  但是,姜昭昭配合着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梁母的笑容不变,问她,怎么没有和男朋友一起回来。
  “这段时间,他比较忙。”姜昭昭说,“等空下来,一定带过来给您也看看。”
  梁母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将果盘移过来,让姜昭昭多吃些水果。
  并没有打扰太久,不过说了几句话,从工作聊到生活,也只花了半小时的功夫,姜昭昭就站起来,开口告辞。
  梁母还要挽留,“阿远快回来了,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没想到梁远在乌城还未离开,但是姜昭昭也想不出要以何种态度对待梁远,毕竟,他刚从她的黑名单出来没多久。
  所以,尽管梁母在热情挽留,姜昭昭仍是走到了门口。可能有些不礼貌,在长辈如此执着的挽留下还是说了拒绝的话语,但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
  梁父梁母所住的居民楼建成已有许多年,电梯也已经老旧,运行上来时,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姜昭昭站在电梯前,盯着屏幕显示的楼层,有点走神,所以当门打开,看到梁远走出来时,一时回不过神来。
  是梁远先打了招呼,他衣冠楚楚,神态自若,仿佛姜昭昭和他,从未有过嫌隙,他们还是正常的,青梅竹马。
  “你……”姜昭昭说了一个你字后,忽然笑了笑,“你好。”
  梁远站在电梯门口,没
  有要走开的打算。姜昭昭看着本来停在那的电梯,关上门,慢慢下行。
  “怎么突然回来了?”梁远问,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他看了看她的身后,“你的男朋友,没有一起来吗?”
  能听到他语气的尖酸意味,姜昭昭发现,他们之间的嫌隙,从来没有愈合过。
  “他有事。”姜昭昭心平气和地回答,反问梁远,“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这件事是刺向他的无可辩驳的利器,梁远那衣冠楚楚的面具碎裂出了一个缝隙,看向姜昭昭的眼神带了点恍然无措。
  设定的闹钟声响起,姜昭昭装模作样当作电话接了起来。
  “有点事情。”她虚虚地掩着屏幕,歉意地冲梁远点头,“先走一步。”
  没有乘坐电梯,她干脆往楼梯口走。
  梁远的手在身后,徒劳无功地往前伸了伸,似乎想抓住她,不做什么,碰一碰也是好的。但只能颓丧地垂下。
  第72章
  五层楼的楼梯,一口气走下来,还是有点喘。姜昭昭靠在绿化带的石背上,平复急促的呼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刚刚的举动很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大约是她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在作祟,不知道怎么体面地面对梁远,只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对于陈淮礼,也是如此。
  她慢慢地,顺着石背滑下,忍不住打开手机。消息栏里塞满了许多垃圾信息与工作消息,再无其他了。
  没有陈淮礼的消息。
  姜昭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百味陈杂在此刻,也让她品出了一点模糊的味道。
  -
  窗帘被风吹起来,雪白的一片,飞扬在半空,像栀子花的裙摆,一张相片借着风势,要往窗外飘去,被一只手抓住了。春雪般的指尖按在了相片上,恰好落在相片中人的唇上。
  水手服的女孩举着引导牌,笑容灿烂。
  陈淮礼的手从她的唇上,摩挲到她的笑容上。那是姜昭昭大二时期学校社团举办的夏日祭,她在做引导员。
  关于姜昭昭的任何事情,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可是,不够啊。
  陈淮礼将那一张相片盖在脸上,唇上,像是能透过这一张薄薄的相片,能嗅闻到她的气息,亲吻到她的肌肤。
  但是,触碰过她真实的体温,舔舐过她柔软的唇瓣,这样的感觉又岂是一张轻薄的相片所能带来的。
  陈淮礼张开唇,艳色的舌尖碰到了相片尖锐的边角,还有纸张所特有的树木的味道。
  这是一个死物。
  他忽然狠狠扔下这张相片,捡起来后,甚至想撕了它。将将要动手时,陈淮礼又慌忙将它抱在怀里。
  “昭昭,昭昭,对不起。”他手足无措地向这张照片道歉,像一个做错了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孩子,“我不该这样做,你打一下我好不好?”
  “不打的话,骂一下也是好的。”
  “……或者,你看看我。”
  “……就一眼。”
  如同无助的请求。
  安静了良久之后,房内的寂静被打火机清脆的开合声打破,一点猩红在房内燃起,烟雾报警器尽忠职守地叫了起来,被人粗暴地砸碎。守着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不敢进门询问,也不敢劝说病人,术后不宜抽烟。
  青白的烟雾散开,屏幕上有了动静。
  她穿着海水一般蓝的长裙,从阶梯上走过,垂下的长发在转身时拂过枝叶上的灯带,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她抬起眼,隔着屏幕,望向他。
  陈淮礼笑了起来,温柔缱绻,病态诡异。
  “再看看我。”他轻声呢喃。
  他跪下来。
  但是屏幕中的人,只看了这一眼,转身,继续向前。
  许久后,陈叔从房间里运出一台损坏的电脑。
  -
  姜昭昭换下了今日的裙子,这是柴女士在夜市上买的,兴许是夜市光线不足,她看差了眼,误以为是一条深蓝的裙子。直到拿回家,才发现它拥有跳脱的蓝色,只能忍痛给姜昭昭穿。
  虽然姜昭昭认为,柴女士穿这条裙子根本没问题。
  搬出衣柜里面的衣服,她开始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仿佛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又拖着行李箱匆匆奔赴机场,带着乌城四季不败的香樟味。
  柴女士在她走之前,悄悄往她手里塞红包,姜昭昭哭笑不得,想要拒绝,却被柴女士一句话堵了回去。
  “赢来的,给你当路费。”
  她在飞机上,拆了这个红包,厚厚一叠,很有分量。自工作以来,她很少问父母要钱了,逢年过节,都是她往家中打钱。如今拿着柴女士给的路资,有了一种久违的开心。
  像是回到孩童时期,无忧无虑,每天只发愁怎么央求母亲给她买零食。
  而现在,她连在飞机上都要看文档里的批注,怀疑编审是不是吃了毒蘑菇,怎么那么容易想一出是一出,将异想天开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下飞机后,她就带着耳机和编审通话,连路过的风景都没仔细看。到了民宿,前台的小哥帮她提箱子,她点头致谢过后,又靠在楼梯间,捏着房卡,听完了编审的话,再次确认,“确定要我这么写?”
  编审倒是因为她的这句话犹疑了片刻,然后还是相信了自己异想天开的直觉。
  他信誓旦旦地说,“听我的,包火。”
  大约是会火的,姜昭昭摘下耳机,揉了揉耳朵,顺带也将疲惫一并揉出。照编审的想法,这部剧播出来,大概会占据视频网站吐槽榜的前列。她的名字,一定会在博主口中反复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