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凌脉像是一整个被卖给裴丘沉了。公司想要捆绑住裴丘沉,竟然只需要用一个小小的他。
  实在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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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裴丘沉有另外的综艺要录制,时不时就要离开,录到倒数第二期时,导演突然说他能带一个队员来。
  论热度和讨论度,首当其冲是凌脉。
  凌脉一点准备都没有,稀里胡涂跟去了,综艺里都是前辈,裴丘沉带着他一一向人问好。
  白天有个环节是要嘉宾展示才艺,凌脉第一次在镜头前拿了把吉他,音是裴丘沉帮忙调的,调完就下台了。
  凌脉下意识去找他,屁股离开凳子,又坐下来。
  “别紧张。”台下传来裴丘沉的声音,他又安定下来,低头拨动吉他的弦。
  唱完一首歌周围人都在鼓掌,一个主持界的前辈开玩笑似的问他刚才为什么愣神?
  凌脉说:“因为一直都是和队长一起在台上,他突然离我那么远,我好不适应。”
  节目组住宿条件有限,凌脉又是临时来的,晚上只能安排两人睡一间房。还在地方够大,工作人员把地铺打得很厚实,还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厚棉被。
  凌脉抢先占了地铺的位置,说:“我要睡这里,我还没睡过!”
  多困苦的条件他都当体验生活,裴丘沉说:“公司应该让你来参加综艺。”
  “我这不正在参加吗?托你的福。”凌脉一双眼亮晶晶的,前些天又补染了发根,头发卷卷的,是一坨浅金色的小羊羔。
  关了灯,两个人都躺下了。
  凌脉忽然说:“你们的出道演出,我看了,在电视上。”
  “本来是想去现场的,但是太远了,学校也不给批假。班主任重点监督我,说我有能力考现在的学校。”
  凌脉念念叨叨着。
  “有阵子很忙,要背单词背公式,做梦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一起砸向我,把我砸醒了,就会转头摸出手机来……
  “看你有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气氛一下静了,乡下没有空调,冷空气把脸冻得很凉。
  “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发很多的朋友圈希望你能看见。”凌脉说,“你有看到吗?”
  “看到了。”裴丘沉回答,感觉呼吸都有些艰难,像有谁把空气抽走了,“然后嫉妒了。”
  “嫉妒什么?”
  “谁都能和你成为朋友,谁都是你的哥哥。”
  “可我只管你叫过‘哥哥’啊。”凌脉说。
  “是的。”裴丘沉的声音落下去,“我现在知道了。”
  凌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说道:“希望我们能一起走下去,不希望我是你的累赘,你既然选择我,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
  床上有道影子探下来,这回凌脉没有被吓到。
  “不需要证明什么,你能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恩赐。”裴丘沉说。
  他从来没说过,以为凌脉不会懂。
  可现在看来,不懂的人分明是他。
  “哥,不是说成年人要盖一个被子吗,为什么还是和我分着睡?”凌脉问道。
  裴丘沉彻底起身了,把凌脉拽到床上,被子蒙住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恨不能骨骼相嵌,又怕弄疼了对方。
  凌脉从来不是个娇气的小孩。
  可他总是怕伤了他。
  怕他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被迫选了最糟糕的选项。
  重新出道是,他也是。
  凌脉在裴丘沉怀里闷闷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做,你只会恐吓我。”
  “等做完就晚了。”裴丘沉揉他的耳垂,往下是手臂、胸膛,一路按到腰,凌脉怕痒地一缩。
  裴丘沉松开手,“今晚你睡在床上。”
  他说完就要走,结果听到凌脉重重一声叹息。
  “哎。”
  “又叹什么气?”裴丘沉转回头捋他乱掉的发丝,像对情人也像对小孩,心里有诸多阴暗的想法,也在那盏唯一为他亮着的光源下消匿了。
  凌脉永远会带给他惊喜,比他期待的还要多。
  “哎。”凌脉又叹一声,被子掀开,任由温度散去,披在裴丘沉身上。
  “哥哥,你没谈过恋爱对不对?”凌脉自言自语般,“我也没谈过,但我常看电视剧。”
  “电视剧里你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会找不到媳妇的。”他讲得太认真了,一时间让裴丘沉失神。
  “我在等你邀请我。”
  凌脉说。
  第四十三章
  “不然我邀请你也行……”
  凌脉话说到一半,整个人被扑回到床上,落下去是实心的,耳边响起床板不堪重负地“吱呀”声,心脏在胸膛里炸开烟花。
  一条被子盖不住两个成年人,所以一会儿手臂露出一点点,一会儿又是小腿,总有冰凉的空气亲吻指尖和脚踝。
  也亲吻在嘴唇。起初只是湿润撬开一条缝,随之涌进来更多的热,卷着他的腰腹一路往上蔓延,在闷着的被子里看不见彼此的脸,却能找准了五官,但不是为了听或者看,是为了纠缠。
  凌脉晕头转向被从头到脚吻个遍,终于腾出手来,惊慌得拉扯住衣摆和裤腰。
  “不是说邀请我吗?我在接受你的邀请。”裴丘沉的语调比平日里更低,像在粗糙的砂纸面摩挲。
  被子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此时此刻,世界就他们两个人。
  “我是想说,我们一起睡……”
  凌脉出声,声音也被浸润过,是彻底打湿的一张纸,柔软而透亮,带着凉意,又由于过于湿润,而让人有拧干的欲望。拧干攥出水来。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睡。”裴丘沉的重音在最后一个字上,把“睡”说得很欲,引来不纯洁的遐想。
  他的理解没有错,反而是凌脉错了。
  凌脉不该在他竭力克制后还来招惹他,睁着那双无辜的眼,把“睡”这个字讲得太轻易,就是两个人在一张床盖一条被子,然后闭眼睡去。
  怎么可能呢。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又不是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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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新年的到来,裴丘沉和凌脉又住在相隔不到几百米的不同房间里,每次擦身而过都想要低头亲吻,靠近时就想拥抱。
  队员们大大方方地向凌脉问好、嘘寒问暖,甚至亲手泡茶给他喝。
  他只能强压住蓬勃的欲望,接过杯子时碰到凌脉的指尖,心里就隐秘地期待哪天对方会不守约地在凌晨登陆账号,他便有足够理由去敲他房间的门。
  一向网瘾很重的凌脉,却在这种时候特别听他的话,夜里早早入睡,第二天精神焕发。
  录制综艺的休憩时间,导演们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期的飞行嘉宾档期冲突不能来,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裴丘沉主动自荐了自己的组合,商议之下变成如今的局面。
  太想两个人独处,乃至于完全没有了独处的机会。
  凌脉很适合上综艺,爱笑爱闹,又很会接梗,但因为是全新的环境,每说完一段话就要回头看他。调吉他时也乖乖坐在椅子上等,明明自己也会调,还是要说“队长来、队长来,我紧张地手抖”。真正抖起来是裴丘沉下台后,一双眼抖着望向台下,找他的影子。
  心底有一块被填满。
  裴丘沉喜欢他投望向自己的眼神,所以得知要睡在一个房间里,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先把凌脉置于最前。
  乡下没有空调,炉火也烧不旺盛,维持在勉强温冷的温度,裴丘沉想要凌脉睡个好觉。
  他的欲望排在最后面,无关紧要。
  像很多个夜里翻阅对方朋友圈的九宫格,痛恨他交朋友的速度比自己年龄增长的速度要快得多。
  做不成沉稳的大人,只能做阴暗的小人。
  永远不给凌脉点赞,永远不让他知道他看他。
  凌脉什么都不用做都会勾起他的思绪,结果凌脉不但什么都做,还什么都说。
  在凌脉面前,他的伪装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变作真话脱口而出。
  凌脉说:“我发很多的朋友圈希望你能看见。”
  我看见了。
  我很嫉妒。
  我对你的感情是很早很早以前埋在我体内的一颗种子,直到你离开后破土而出。本来无望见到阳光,所以萎缩着无法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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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怎么睡?”凌脉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问。虽然紧张,但声音里还是压抑不住的好奇,一点也不害怕,就坦率地改变了“睡”的重音,配合裴丘沉说下去。
  裴丘沉笑出声,混着无奈和怜惜,眼底的神色融化得很温柔,捧住他的脸,微微抬起来亲吻,“我们可能要晚些睡。”
  现在阳光有了,还需要雨水。
  凌脉眼睛里自然流淌出眼泪,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席卷着他。
  他并不是个重欲的人,纾解的方式也很单一。
  在别人的怀抱里、手心里更是从没有过,躺在平直的床上,腰肢弯起的弧度像搁浅甩尾的鱼,呼出的雾气全落在另一人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