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233默算着时辰,觉得自己跟门外守着的刘公公一样,一会儿担心季然叫的太大声引来他的薛侍卫,一会儿怕这张雕花木床不结实掉下去……
  哎,真是像刘公公了啊。
  守在门外的刘公公把下人都提前驱散了,连薛琛都让他先去外面吃早餐。
  薛琛走了几步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又回头,贼笑道:“我怎么像是听到皇上的声音了呢?确定不需要保护?”
  刘公公摆手让他赶紧走,薛琛贱兮兮的问:“皇上真的跟苏如玉……?”
  刘公公叹了口气:“薛侍卫,皇上的事咱们是不能过问的。”
  薛琛啧了声:“好,我不过问,我没资格,那周少师呢?周少师也不管管他?好,好,我走。”
  刘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摇了下头,终是自己一人扛下了所有啊。
  周湛舸种了一院子海棠花,春天施肥,看花开花落,秋天收海棠果,冬天看雪压琼枝,他母亲看他一年年不成婚,有时候气不过说他‘你干脆跟这花过一辈子吧!’
  周湛舸也说‘好’,把他母亲气走了。
  他母亲虽然说的是气话,但周湛舸确实对他的一院海棠花非常好.
  周湛舸养花多年,已经成了品花大师。他在这捧只属于他的海棠花里流连忘返的亲,细细的嗅着花瓣的香气。
  海棠花的香气很淡,但当你凑近闻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的香气独一无二的好闻,清雅淡然,怎么闻都不会够,闻一下会让你接着闻,恨不得把整捧花都揉碎在鼻翼间,因为淡到极致始觉香。
  海棠花的好看也跟别的花不一样,未开时花苞吸引人,半开始楚楚动人,全开时娇艳明媚,就连花落时都是一种洒脱的好看,随风纷纷扬扬的为赏花人下一场雪。
  每当落花的时候,周湛舸会坐在树下小憩,花会下进他的梦里,醒来时为他身上盖上一床花毯子。
  所以周湛舸想他怎么能不爱这一捧海棠花呢?他恨不得把他捧在心间。
  他吻着他的花瓣,揉弄着花蕊的软尖,让花朵在他的手里迎风轻颤.
  花开有时,花落无尽,周而复始,明知今年花开后明年还会再开,不用担心,树永远长在他的院子里,但周湛舸还是要了一次又一次,他总怕有一天他怀里的人跟他做的梦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
  所以等结束后都过了好长时间了,季然半靠在他身上,手把着周湛舸完好的手臂,周湛舸正在给他清洗,并不规矩,带着情绪,因为季然睡完又跟他说,要把他弄进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周湛舸另一只手臂揽着季然背,一边看他,说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他拉肚子。
  周湛舸虽然嘴上抗议,但动作很仔细,都给他收拾好了。
  把他抱进浴桶里,水是温热的,很舒服,这次季然懒洋洋的靠着他,周湛舸捏着后脖颈轻声说:“别睡着了,要吃完早饭。”
  季然说:“这是要吃午饭了吧?”
  周湛舸笑了:“那要不我们直接吃晚饭?”
  吃完晚饭那不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你不饿吗?”季然轻拍了下水。
  周湛舸说:“皇上,我饿了二十六年了呢。”
  季然脸色有一点儿红,因为短时间内没有想出回周湛舸的话,他想周湛舸车开的越来越厉害了。
  季然攀着他手臂站起来,周湛舸拿毛巾给他仔细擦干,再给他穿好衣服。
  季然已经会穿这种里一层、中一层、外一层的古装了,只不过他愿意让周湛舸帮忙。
  周湛舸给他穿完衣服还没有松开他,而是把他抱起来了,季然手臂自然的搂住了他脖子,贴着他胸膛,隔着薄薄的里衣能感觉到周湛舸身上的肌肉,不是那种夸张的,而是恰到好处又充满力量的那种肌肉,结实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托付起他时,季然身体都有点儿发软,心脏也有点儿软。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抱着周湛舸胳膊睡的,这一次他的胳膊是好的,有血有肉,健健康康,不再是接了机甲的断臂。他抱着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周湛舸下巴抵在他头上,手托在他屁股上,并没有要放下他的意思,
  季然贴在周湛舸颈窝里,听的见周湛舸低沉的呼吸声,这跟早上他埋在自己颈窝里难以抑制的喘息声一样,这么想着,季然腰身都发软。
  好在这个时候,季然的肚子叫了一声,周湛舸终于把季然放在了床上:“皇上,稍等我一会儿。”
  周湛舸用季然剩下的水飞快擦了下身,换上衣服,季然帮他往腰上挂荷包,这是他干的最顺畅的活了。
  刘公公看他们两人出门忙迎了上来,他本来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让自己表现自然些的,结果皇上直接跟他说:“刘公公,把我的东西搬到周少师房间,我晚上在他房间睡。”
  刘公公默了片刻道:“好的,主子。”
  刘公公又看了一眼周少师,发现他更坦然,拉着皇上的手,看他的神色温柔又自然,跟夫妻一样。
  刘公公便什么都不说了。
  吃过午饭后,周湛舸要处理公务。
  原杭棠巡抚、布政使、水利内务局管事因贪污、失职致使棠水大坝决堤一案。
  周湛舸跟季然旁听,罪犯在死到临头时回拉扯出无数不相干的人,比如他们周家人拉下了水。
  “罪臣是有罪,愧对于百姓,可罪臣无愧于君臣,罪臣秉公办事。还请各位钦差大人明鉴!”
  王巡抚是周首辅的学生。他任杭棠巡抚是周首辅举荐任命的。
  他说秉公办事那就是听从了周首辅的命令。
  新任的苏巡抚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湛舸的脸,周湛舸面沉如水,苏巡抚知道这个周尚书的厉害,手一颤使劲拍了下惊堂木:“死到临头还要攀咬他人,不知悔改,也不看看面前是谁!”
  武官出身的布政使齐大人破罐子破摔的说:“就算皇上在这里我也要说,我们是吃的皇粮,拿的是俸禄,分的是君忧!”
  苏巡抚气的手哆嗦:“混账东西!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
  周湛舸淡声道:“让他说,我倒要听一下他是如何拿着俸禄为君分忧的,棠水千里长堤仅三年决堤,请问布政使大人三百万银子用了几成?”
  齐大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含糊的嘟囔了几句。
  季然隐约的听出了几个字,‘从上到下,一层层剥削,到他手里也没有几个’。
  周湛舸厉声道:“大点儿声!不用藏着噎着,也不用给某些人遮掩,不是要攀咬吗,那全部说清楚,签字画押!我要知道300万两从上到下有多少人分成!先从周首辅开始,周首辅分了几成?!”
  齐布政使被他这一声呵斥的脸色发白,本来梗着脖子的也挺不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周湛舸什么意思,周湛舸是周家人,他理应同他父亲一条战线的,但现在他这个态度更像是拆台的。
  齐布政使想着这个周尚书前短时间因为盐矿案撸下来的一种官员,那时候只是死了500人,他就指定了连座制,而现在两县百姓失踪死亡人员达千人……
  齐布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齐布政使色厉内荏,周湛舸要是跟他来真的他反而有点儿怂了,他知道要是自己还想为家人留条活路就要死死封住他这张口。
  齐大人后面果然支吾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周湛舸神色漠然,没有太失望,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贪腐案一牵会牵出一串,要贪都是从头贪到尾,有福同享,捆绑制,唯恐哪一个不贪,统统拉下水,于是死到临头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巡抚最后还喊冤,说这世上当官,清官难为,贪官更难为,那一个部门打点不需要银子呢?贪来的钱又有几成落进我自己的口袋呢?
  周湛舸冷冷的看着他:“王巡抚是两榜进士,能言善道,灿舌莲花,可你最基本的东西混淆了,官员从来没有清官、贪官之分。官字,管家之意,做官为的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为的皇上,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百姓,父母官,百姓拿你当父母,你就当为他们谋口粮,养活他们,如果做不到,就不要为官,玷污了‘官’这个字。”
  王巡抚被他噎住了,他是两榜进士,平时都是伶牙俐齿的,但这次竟然反驳不了,不是周湛舸压他一头,而是他的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
  王巡抚自以为做官十年,早以悟透了官场,那知周湛舸跟他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他能从哪儿反驳呢?
  下堂后,周湛舸回房间处理政务,脸色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季然看他:“你别气坏了身体。”
  周湛舸看着他的面瘫脸轻轻笑了下,他没有跟季然说,季然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哪怕他不笑、不怒,没有任何表情,可只有看着他的眼睛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清澈分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泾渭分明,没有任何的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