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竹出好笋 第15节
  可
  再委婉,他们也是明白的。
  一老人家啐道,“狗眼看人低!要不是发了大水,失了田地,谁愿意离乡背井来兆京讨生活?就是为了那两口粮食罢了,可你们兆京人,不把我们流民当人,作孽的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就是不想让我们活。”
  宋凌霜也不敢反驳,她知道在兆京人人看见流民都想狠狠欺负一把,可是她从来是没有的,今日还在棠梨居门口救了一个孩子呢。
  只是她也干涉不了别人,既然他们也没打算伤害她,见天色尚早“那我可以…走了吗?我郎君一定在找我的。”宋凌霜鼓起勇气询问道。
  众人不置可否,很是漠然,仿佛一切都同他们无关。
  正当宋凌霜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男孩冲了进来,后面还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宋凌霜觉着有些害怕,可也有些心疼,便停下了脚步。
  “小盏!”那位妇人一眼认出了受伤的孩子,看到他伤成这样,奄奄一息,那妇人泣涕涟涟,“为何,小虎子!为何小盏伤的如此严重啊!”
  小虎子也边哭边说道,“小盏手上有好心人送的饼,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把饼抢走就算了,还把他送了官,说小盏偷东西,那官老爷一看我们是流民,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小盏,十杖!小盏拼命喊冤枉可是没有人听。”
  这情节,宋凌霜越听越耳熟,她走上前瞧了那位叫小盏的男孩一眼,随即捂住了嘴,她怕流民们知道是她给的饼引出的祸端,迁怒于她,可事情演变成这样,真的非她所愿。
  小盏强撑着睁开眼,“娘亲,我怀里…还藏着一块饼,您吃,小盏受得住的。”
  “勇哥,你法子多,我求求你想想办法,找个大夫给小盏治治伤吧,他会死的。”
  那刀疤男子摇了摇头,小盏的娘亲很是绝望。宋凌霜内心也很是波动,可她爱莫能助。
  宋凌霜正准备朝门口走去时,刀疤男子开了口,“小丫头,走不出去的,外面有士兵把守。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性命同蝼蚁一般,官宦人家要我们生就生,要我们死就死,可今日,你落难到了我们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兆京有贵人,也视你的性命如蝼蚁。”
  宋凌霜没有回答,心下却开始盘算,就算出的了这个营门,从这里回到家,还有多少的险阻,现下看来,只有等秦隽或者宋世皓寻来才是最好的出路。
  看着宋凌霜这幅很喜欢在肚子里做文章的模样,刀疤男子嗤笑着说道,“他们会找上门来,看他们想看的。”
  什么是,他们想看的?心中默念这句话的时候,宋凌霜就恍然大悟了,要么是秦隽他们寻上门发现她失了清白,生不如死;要么她现在失了清白,有人将她的消息递给秦隽,同样生不如死。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可能同秦隽一起了,而且追究起来,不过是拿无辜的流民填命罢了,太恶毒了。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觉得草木皆兵,危机四伏。
  “勇哥,侍卫大哥找你。”刀疤男子被侍卫寻了去。
  不一会儿,刀疤男子便回来了,拽着宋凌霜的手就往草屋里拉,宋凌霜拼命挣扎,奈何实力悬殊,与蚍蜉撼树无异,就被拉到了草屋里。
  “勇哥!勇爷!你别碰我!我们万事好商量!秦隽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谁知,那刀疤男子关上门没有对她做什么。
  看到宋凌霜那惊恐又害怕的模样有些轻蔑的对她说道,“侍卫大人让我玷污你,我不傻,你也不傻。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宋凌霜抽泣着说道,“什么交易?”
  “我把你清清白白的还回去,但,我要秦侍郎为我们翻案,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早晚有一天会回到我们的故乡,男耕女织。”
  宋凌霜拼命点头。
  那刀疤男子对宋凌霜轻声说道,“你,给我几爪子,然后拼命喊,你喊的越惨,他们就越相信是真的,你会吗?”
  这,宋凌霜哪会啊。
  “那你不会,我就来真的了。”
  “会!”
  **
  片刻后,流民营内出现了衣服的碎裂声和宋凌霜哭天抢地凄厉的哭声。
  当真是哭的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流民营的男女老少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不听侍卫话他们也一样要死。
  好一阵后,刀疤男子也衣衫凌乱的出来了,脸上挂了彩,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绣着竹叶的帕子,上有殷殷血迹。
  刀疤男子将帕子交给侍卫,侍卫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揶揄了两句。“吴勇,你艳福不浅啊,听闻这小娘们是个美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多谢两位侍卫大哥照拂。”刀疤男子朝他们作揖。
  宋凌霜知道不出意外,这帕子会到秦隽的手上。
  她哭喊累了,坐在草屋的地上发呆,若今日不是遇到了心善的流民,她的清白和她的小命是不是就稀里糊涂的交代了,想想她也是后怕的。
  她也在想秦隽呢?真的会有人忍得下这般的奇耻大辱还喜欢她吗?不会对她生嫌隙吗?
  半个时辰后,宋凌霜听到外头有急匆匆的马蹄声,她知道,秦隽来了。
  都说真心经不起试探,可她很想试一试。
  宋凌霜蹲在地上,秦隽轻轻推开门,她抬眸看着他,宋凌霜看见他的双眼通红,他虽然极力掩饰,可她看得出来,秦隽是哭过的。
  他轻轻开口声音很是温柔,哄着她,“箐箐,我们回家,好吗?”
  宋凌霜假模假式的摇头,“我爹会把我扫地出门的,要么,就给我根绳子让我吊死。”
  秦隽蹲了下来,拥抱住了宋凌霜,小心翼翼的为她整理凌乱的额发。
  “不会的。我来之前,先口头向宋大人提亲了,他同意了,箐箐,是我没保护好你,你还愿意嫁我吗?”秦隽的眼眸满是心疼和爱意。
  宋凌霜闻言忽的有些震撼,若不是这事儿,宋世皓大概率是不会这么轻易同意婚事的,秦隽还在担心她的情绪,不都说真心不能试探吗?这试的,她心花怒放啊。
  宋凌霜正想解释,只听秦隽继续说道,“这事儿闹得知道的人有些多,你若不想听闲言碎语,等我们成亲后,我便申请外调离开兆京好吗?”他抱着宋凌霜,一直抚摸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怎么能行,你还有理想和抱负,外调之后可就回不了兆京了。”宋凌霜认真注视着秦隽的双眼。
  “箐箐说不去便不去,我同你说过的,与你的性命相比,别的都是狗屁东西。江仵作也来了,她医术了得,你倘若…受伤了,让她帮你看看,倘若你不愿也没有大碍…都依你好吗?”
  宋凌霜感觉,这情况不太对,她好像有些过火了,她失踪的这半天,似乎秦隽已经筹谋好他们的一生了。
  她杏眼一闭,偷偷贴在秦隽耳边说,“秦隽…其实…那位大哥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和我谈了个交易,我答应了,可是这事,他是托我求你办的。”
  宋凌霜完全不敢看秦隽的眼神,宋凌霜感觉他的身体只是僵了一下,“就…我想…”宋凌霜想解释一下的。
  “想试探我的真心吗?”
  第13章 梦魇事出反常必……
  秦隽不愧是秦隽,果然聪明!
  “我…”宋凌霜还没说出口。
  宋凌霜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
  “箐箐,我的真心你可以用一生试探,我们先离开这好吗?”
  秦隽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宋凌霜有些想哭,她当真没有爱错人啊。
  正当她想沉溺于情情爱爱的时候,她发现,她好像把他救命恩人给忘了。
  “秦隽,你救救勇哥是他救了我,还有个孩子他受伤了,你也救救他好不好。”
  “好。”
  于是乎流民营一干人等都被押入了刑部大牢,还有那两个侍卫,确实当下刑部大牢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凌霜的鞋子丢了,秦隽就背着她,她的双臂环在秦隽的颈上,映着月光一步一步的踏出了流民营,准备乘上马车回宋府。
  宋凌霜看着昏暗的街道,下巴就耷拉在秦隽的宽阔的肩膀上,用手指了指。
  “我当时就
  是在这,看到了你的烟花然后停了下来,想起了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看来命数要让你去的地方,怎么躲也躲不过的。“宋凌霜伏在秦隽背上有些感慨地说道。
  秦隽没说话,宋凌霜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上了马车后,宋凌霜又问,“秦隽,你在想什么?”
  “想如何破局,想如何为你讨个公道。”
  宋凌霜沉默了一阵。是谁干的或者说最后受益人有可能是谁,她猜到了,她都能猜到,秦隽必然也能猜到。
  她也很想讨个公道,可她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秦隽,算了。我们也算因祸得福,不是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你有能力了把害我的人套麻袋打一顿吧。”宋凌霜故作轻松地宽慰着秦隽。
  马车内沉默了一阵,“箐箐,这样可能会失去你的祸,我承受不了第二次了。”秦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宋凌霜靠在他的肩上,觉得十分有安全感。“我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不过想想可以嫁给你,我也是愉悦的,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好,都依你。只是我要尽快查明真相,我不能让你背着污名嫁给我,那样别人会看轻你的。真凶,我会亲自去找她。”
  翌日,左相涂珉去了宋府提亲,这可吓坏了宋世皓,宋凌霜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她狐疑的问道,“秦隽,你之前不是说涂相不能帮你提亲吗?”
  “涂相知道你失踪后来找了我,说他近日身体不大好,盼着能喝上我们的喜酒,我实在也不认识其他德高望重的人来提亲。而且,我同宋大人说了实情,若不是涂相来,你爹可能会毁约。”秦隽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宋凌霜点了点头,觉得秦隽说的非常有道理,看着郭氏和宋世皓那般谄媚的模样,宋凌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箐箐,还不快过来谢过左相,左相送了你个庄子。”郭氏招呼宋凌霜进去,宋凌霜对左相行了个礼,“涂相,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宋凌霜推辞道。
  “哈哈,宋小姐,老夫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视斐然为子侄,这庄子是老夫对你们的祝福。万一你哪天同斐然拌嘴了,总归有个去处,这庄子里有温泉是个稀罕的地,你不要,老夫百年后可就捐给朝廷了。”孟相还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颇有些可爱。
  那既然要捐,还不如给她,宋凌霜的眼睛闪起了亮晶晶的光芒,看了看秦隽,秦隽温柔的阖眸,示意她可以收。
  宋凌霜接过双手接过地契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想矜持的,完全把持不住!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长辈的宠爱,原来是这样沉甸甸的,温暖的。
  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为了宋凌霜的名声,所以此事极为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
  后来的十天秦隽都在查流民的案子,很是忙碌,可再忙秦隽也总来陪她。
  第十一日,宋凌霜听小桃说姜太傅病了。她隐约猜到,秦隽还是去找他了。
  秦隽晚上来的时候,宋凌霜有些不开心,在院子里荡秋千,“秦隽,听说太傅病了我们要去看他吗?”
  秦隽摇摇头,“我昨晚去给他送了喜帖,同他说了几句话,不欢而散,迟几天吧。”
  宋凌霜有些难过他连恩师都不喊了,应该是吵的很厉害的,“秦隽,你这样他们会说你刻薄寡恩的。”
  秦隽有些自嘲的说,“他们的恩要你未来夫君以身相许才能还。”
  果然说来说去就是这一茬,那姜青屏为什么非要执着于秦隽呢,宋凌霜也有些生气。
  “可是太傅不是一直,都对这件事很中立吗?为何昨日会突然病了?”宋凌霜还是有些好奇。
  “箐箐,你对太傅可能有些误解。太傅最早收留我,一是希望我成为姜大小姐夫婿的助力、幕僚,二是因为我是可造之材,最后才是涂相的面子。太傅年轻时便是个果决的人,十三年前因为独子客死异乡后对姜大小姐极为溺爱,超乎你的想象。”他走到宋凌霜身后帮她推秋千,小桃识趣的走开去准备茶水。
  宋凌霜忽然福至心灵,太傅如此老谋深算,怎会被秦隽气到,说明病也是他们的引子,必是为了姜大小姐在计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