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些个穷人们一旦有浅薄之言,立马就会招来大肆的嘲讽。
  [汝等泥腿子果真眼皮浅,关家有别于那些不得不在楼上建楼居住之家,还有仆从服侍,家境定然优越。可是却只拿几菜几汤来招待,岂不是小气么!]
  被人冷嘲热讽的平头百姓本来气得那叫一个怒目圆睁,看到那些辩驳自己的话,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他们都是些穷苦人家,家中的粮袋都是干瘪的,自是比不得那些个高门大户,也不了解他们的待客之道,更是说不上什么话。
  只是看着天幕之上那些富裕人家大肆议论自己的铺张浪费时,他们不禁心脏抽痛起来,胃中的火烧火燎似乎烧到了胸口,憋出了满腔的怒气。
  天幕上的元宁却不像他们那样介意,正如大盛朝不少人普遍认为有菜有肉不算失礼,他自然也觉得这种待客之道不差。
  主人家也是吃这些,为何他就吃不得呢?
  况且他们还那样热情招待自己,若是再生出别样想法,岂不就是不识好歹了。
  元宁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夹起一筷子牛肉就往嘴里塞。
  这牛肉切得厚薄适中,恰恰是刚好让小孩送入口中吃完的份量。
  最后的口味更是让元宁惊艳了——
  牛腩块更是吸饱了酱汁,一口咬下去那些汁水就在口中蔓延,几乎入口即化。
  他艰难地从菜山中夹起一块米饭,放入口中。
  米饭的香甜也让他有些惊艳,晶莹弹牙,初尝的甘甜味裹着米香在味蕾展开,后面就是软糯。它中和了牛肉的咸香,使得这顿饭品尝起来身心都随之舒畅了不少。
  元宁吃得头也不抬,眼睛都变得晶晶亮。
  食客的专心品尝就是对厨子最好的称赞。
  秦知许和关飞渡相视一笑,二人温柔看元宁用餐的目光几乎如出一辙。
  第25章
  大盛朝, 皇宫里。
  元盛昭望着天幕时脸色难看得就好像是锅底,指节也捏得发白,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元宁的种种行径。
  朱笔悬在奏折上面, 黑色小字从左眼入右眼出,迟迟难以落笔——就是他因为要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天幕, 好瞧瞧拿孽子有没有说些什么惊人之言!
  近些时日他都无法再进后宫与他的宠妃行燕婉之欢, 无法同爱子享天伦之乐。
  现在看见天幕之上元宁小口小口不停吃饭的模样,更是气得一肚子火。
  他拍案而起,龙袍扫过后椅上的软塌, 怒道:“这孽子没有一点身为皇子的教养,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得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简直是将皇室的颜面扫地!”
  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他面前用膳时总是斯文优雅,还会为他这个父皇布菜,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种吃饭好似打仗似的粗鄙情态。
  宫人们垂下脑袋, 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可有记性好的宫人却情不自禁在心里腹诽:
  老皇帝怕不是忘了,当初五皇子母妃的家族未曾出事时, 她一样教养得五皇子气度非凡。
  他们清清楚楚地记得, 当年皇帝也是在这个龙椅上夸赞五皇子:“此子肖朕。”
  可惜说出这句话的皇帝薄情寡义,在短短几月的时日就将五皇子从云端打落至泥地,无法再翻身。
  事到如今, 他又凭什么勒令一个饿久了的孩子要面对美食视若无睹呢?
  只可惜皇帝的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不拘是谁来反驳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加上五皇子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所以敢于谏言的人几乎没有。
  皇帝恨这个天幕恨得牙花子都要嘬出血来, 尤其是在薛兰鹤说出那句他坐不稳皇位多久时,更是让他愤恨羞恼,宛如笼中困兽。
  其实他心中也暗暗惶恐, 万一真让薛兰鹤说准了,那他当年把磨刀对准薛家岂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他阴恻恻地说:“宣崔文贺过来见朕!”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犹如毒蛇吐液,让人心惊胆战。
  现代。
  元宁把碗里的小山扒干净之后,后知后觉地也感受到了一阵不好意思。
  他睫毛颤了颤,捧着旁边放的杯子,小口啜饮里面的蜂蜜水来掩饰尴尬。
  不过小孩脸颊上还是慢慢泛起了红晕,他羞涩地说:“饭菜很好吃,多谢姨姨和飞渡哥哥的招待。”
  秦知许露出温柔的微笑,又忍不住给他夹了些菜,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后边再添饭就是了。”
  元宁点头应好:“谢谢姨姨。”
  关飞渡在一旁接过话茬:“味道不错吧,别看这些都是家常菜,其实内里大有乾坤。”
  元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不就让关飞渡更加来劲了么。
  两个小孩难得投缘,又恰好碰见了关飞渡擅长的领域,即便是秦知许也露出无奈的神色,并不好阻止他在用餐时说个不停。
  “蟹柳是从沿海特地空运过来的帝王蟹和巴沙鱼肉精细料理的,几十斤的蟹最终也只能做出来这样一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现捞现做,保证绝对的新鲜。”
  “再看这牛腩选的牦牛,它们在海拔四千米往上的高山上长大,吃的也是天然牧草。更不要说这些土豆了,还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有机蔬菜……”
  他小嘴嘚啵嘚啵地介绍完了,还仰着脑袋跟元宁说食材也是做美食最重要的一环。
  大盛朝人再蠢也能听得出来,这些食材是很精贵的,哪怕在元宁那个时空恐怕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到,恐怕处理都极费人力物力。
  更别说什么山啊海啊的食材全都置于一张桌子上,叫他们半天都难以回过神来。
  这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直接狠狠打了一些自以为是人的脸。
  他们自觉了不起,瞧不上这些“粗茶淡饭”,却不知其中的玄机,说了一桶讥讽的话。天幕上面飘过的种种惊叹,都好似将他们钉在了耻辱柱上。
  就算是晓得天下人谁也不知道说出那些话的人就是他们,可那面皮也不自觉地一阵阵发烫,甚至攥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特别是之前在天幕上大放厥词、耀武扬威的人,他们在说话时可没有遮遮掩掩,熟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说出那些话的人是谁了。
  这下才是真的丢人现眼咯。
  书院里年轻的学子们就不曾加入方才那场争辩,其中一位摇摇头,叹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却不曾想反而被浅薄的眼界所蒙蔽。”
  另有一人摇头晃脑:“肉食者鄙。他们也本不该在天幕之上饫甘餍肥,这只会助长贫者心中怨念。况且,有句老话从古至今可未曾断过——”
  只见他嘴唇微动,却未出声的一句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幕上的元宁顿住,眼睛微微睁大。他从未想过,原来同是吃食竟然都会有云泥之别。
  关飞渡依然在继续介绍着:“我们家的厨子更是持证上岗,既是营养师又在五星级酒店当过主厨。这都是他精心制作的菜,绝对比外面的健康美味许多。”
  他可是跟着自己家里的这些厨子们学艺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水平。
  元宁微张的嘴就没有合拢过,他最终也只能惊叹道:“好厉害呀。”
  关飞渡看元宁乖乖听他讲话,甚至在他开口时都不吃一口饭,只好在秦知许的一声轻咳下悻悻地坐好:“我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我说话时宁宁弟弟也可以边吃边听。”
  话是这样说,元宁还是很注重礼仪的,做不出他劝导的那些举动。
  关飞渡也就不再继续打搅他,乖乖老实用餐了。
  元宁吃得虽然快,但是却很少发出声音,甚至连勺筷触碰碗沿的动静都很小,更不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现在的小孩子备受家长的溺爱,即便是五六岁都还被大人追着喂饭。像是元宁这样乖乖吃饭,不挑食不吵着要零食的,简直就是小孩子届的一股清流。
  秦知许和管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关飞渡喜欢元宁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
  用餐结束后,秦知许就让管家陪着两个孩子出去走走消食。
  别墅很大,还有羊肠小路绕着后花园。走在这条铺满鹅卵石的道上,可以嗅到腊梅的清冽香气,而尽头就是爬满藤蔓的漂亮秋千。
  元宁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去体检的事,不由失神。
  关飞渡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宁宁弟弟,怎么了?”
  元宁如实告知:“我想到了昨天晚上去体检的事情,舅舅说报告单会在今天拿出来。”
  关飞渡猜测道:“既然你舅舅没有同你说,应当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我估计你可能只会有点营养不良,别担心。”
  元宁安心了些,他捏着衣角的手松开,问:“飞渡哥哥,你昨儿个也是去体检吗?”
  关飞渡说:“嗯,测一下骨龄。况且定期体检是个好习惯,防微杜渐嘛,要是查出小病就可以早些治疗,拖成大病之后兴许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