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谋杀。”沈慕时亲自把她推入牢中,补充道:“蓄谋伤人,杖责一百,徒三年。”
  “是,是是是。”司狱司似是这才想起北国刑法,装模作样的拿出笔墨准备记录案宗,咽了咽口水,狐假虎威的盯住王思妍,问:“姓甚名谁?所犯何事?”
  王思妍瞪向他,嘴里塞着袍角,一双眼睛像是在骂人。
  司狱司尴尬笑着,对沈慕时请示,是否能取出塞在犯人嘴里的布。
  沈慕时点头,神情肃穆的立在牢房门口。
  司狱司为了讨好沈慕时,特意表现出一副刚正不阿的神情,拔出王思妍嘴的袍角,丝毫也未怜香惜玉。
  王思妍下颚张得太大,一时间不易合拢,久未答言。
  “聋了吗?”司狱司怕沈慕时觉得自己办事效率太低,急忙催促。
  “混账。”王思妍缓过劲来,呵斥道:“你这狗官,是有几个脑袋,连丞相府的大小姐也敢收押?”
  司狱司面上谄笑僵住,嘴唇打颤的回过头,眉毛垂成倒八字,求知的眼神望向沈慕时:“大,大司马,她,她的真是,丞相府千金?”
  那一刻自己坟头会长什么草他都猜到了。
  沈慕时未置否,声音凛冽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刺伤舍妹,按律理当收押。”
  司狱司双腿一软,勉强扶住桌角未让自己跪下去,眼睛里一点神色也没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丞相大人可知?”
  “待她招供画押,自当通知丞相,拿印泥来。”沈慕时眸光微沉,心里想的是,也不知府中的妹妹伤势如何。
  这一次,绝不能轻易放过王家。
  “是,是……”司狱司嘴上应着,脑袋里却在嗡嗡作响,脚下踉跄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印泥,眼前渐渐出现重影。
  沈慕时正要接过印泥,司狱司手指一软,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狱卒把司狱司大人拖出去后,这边牢房便只剩下沈慕时亲自看守,其实也不难看出,这些人不过是怕惹祸上身,一个个的都想离这边远些。
  沈慕时也不急,填好案宗后,递到王思妍面前,让她自己画押。
  王思妍看也不看,端身坐在牢里,安安静静的等着。
  沈慕时没功夫陪她耗,这才失了耐心,沉声呵道:“画押。”
  王思妍搓着手上血迹,冷笑道:“我说了,我根本没刺伤她。是她,在陷害我。”
  一息缄默,沈慕时压低眉峰,耐心告急。
  牢房外沓来纷杂脚步声,手持火把的侍卫整齐涌入牢房,烈焰在黑暗中翻腾,照亮每一个角落。
  “咳。”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男人目光阴冷,淡淡扫了沈慕时一眼,揄笑道:“大司马,好威风啊!”
  王思妍挣扎着站起来,抢先开口道:“兄长,是沈姝妍陷害我。”
  “府中的女郎们亲眼所见,你用发钗刺伤姝妍,如何倒成了她冤枉你?”沈慕时面向王宗瑞,单身守在牢房前。
  王宗瑞已经知晓王思妍原本的计划,摸不准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竟会亲自动手刺人,据说沈二小姐还昏迷不醒,莫名有些头痛。
  王思妍对自己这个兄长还算了解,他最讨厌没用的人,未得到他的回应,多半是厌嫌了自己,眼眶一红,示弱道:“兄长当知我的,怎么可能会跑去沈府,刺伤沈二小姐呢?”
  言下之意,自己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王宗瑞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只不过在王宗瑞眼里,她亲自把沈二小姐骗去云兮楼,并不比在沈府刺杀这种事行得高明,都是蠢事。
  第40章 沈府问责闯大祸
  “丢人。”王宗瑞眼神冷淡,语气里透出一丝责备。
  “……”
  肮脏的地牢,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往日高傲的头颅像是没了支柱,倚靠在牢栏上。
  王宗瑞掀起眼帘觎向沈慕时,道:“这中间许是有所误会,不妨等沈二小姐清醒了,问个明白,再抓人也不迟?”眸中噙着一丝狠戾,掌心暗暗运功:“大司马如此武断,就抓了舍妹,整个丞相府的颜面,已不值一提,你受我一掌,应该也不太过分吧?”
  沈慕时注意到他掌心窜动的真气,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在空中弥漫,如此霸道的内力当今少有。
  王宗瑞看出男人眸海里的惊诧,这种反应他很满意,猛地向前冲去,一掌劈向沈慕时。
  沈慕时闪身躲开,瞬间移至王宗瑞身后,手中剑柄斩向王宗瑞脖颈,王宗瑞回旋劈开利剑,一股强大的掌力震得沈慕时手臂发麻,身体不受控往后退去。
  牢房内杀气涌动。
  这时内侍尖细的嗓音传来:“乐华公主驾到~”
  公主头戴羽冠,身披金丝烟云罗锦,眉宇间流露出一股矜贵气质,懒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行至王宗瑞沈慕时中间,微微蹙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一路赶来也听说了些原尾,瞥向王宗瑞:“表兄带这么多人,是想拆了刑部大牢?”
  “微臣不敢。”王宗瑞垂下脑袋,斜眼睨了侍卫头子一眼,牢房中手持火把的侍卫有序退去。
  光线暗下许多,公主抬眼细细打量沈慕晦暗不明的神色,嗔声道:“你们男人,还真是改不了鲁莽的本性。”
  “……”沈慕时抱拳,手臂隐隐作痛,深邃目光仿是坠入无波古井,骤然有些失神,先前对王宗瑞的了解,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文人,今日王宗瑞出现,身边带的那批侍卫,反倒降低了自己的防备,直到察觉出他在运功,才明白一直是自己低估了他,究竟是何时,他修炼出了如此高深的内力,倘若正面交锋,自己胜他的把握不大。
  “咳咳。”乐华公主清了清嗓子,大事化小道:“你们先各自回去反省,这边我来替你们审。”
  “公主?”王宗瑞此刻关心的倒不是妹妹是否真有犯错,而是丞相府的千金绝不能留在牢房。
  “怎么,连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乐华面容冷峻,一双漆黑眼瞳仿是能看穿人心。
  王宗瑞不再反驳,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了王思妍一眼。
  王思妍心中一惊,浑身紧张好似拉满了弓的弦,酸胀眼瞳中倒映出挣扎摇曳的火把,模模糊糊看见沈慕时王宗瑞先后退去。
  “表妹,可以说实话了吧?”乐华打开牢门,冷目看向她。
  牢内侵染一片舐血寒意……
  ***
  朱阁青瓦,云隐皎月。
  西厢客房里住着沈府的几个远方亲戚,小女郎们白日还在争奇斗艳,想着如何能够在大司马面前混个眼熟,这会子促膝一处,心情却是格外复杂。
  “你们当真还没瞧出来,这沈府已经惹上祸事了。”尖瘦的小脸鼓动着一张嘴皮子,逐一望向参差不齐的女郎们,拧出其中一个略显寒碜的丫头,居高临下质问她:“你是东都来的秦幼莲?”
  沈府出发生伤人事件,长辈们都侯在前厅,面上是在等大司马回府,心里面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这个时辰的西厢客房,没了自家长辈约束,纷纷被余兰招呼到了一个屋里。
  余兰本家是老太君的姨表亲戚,中间虽隔好几代,也是近年沈家有了发展,才像蚂蝗般攀附上来。
  唤作秦幼莲的小女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声音憨甜:“余姐姐有何吩咐?”
  “别叫我余姐姐,我们可是不熟。”余兰露出几分嫌弃眼神,扁嘴责难道:“你也是个没长脑子的,大家都瞧见了相府千金与沈二小姐发生争执,大司马问话时,就你长嘴了?此番开罪相府,凭大司马怕是护不住你。”
  秦幼莲当时的确没有想太多,被余兰一吓唬,心中惊怕起来:“只要不连累父母,我愿意给沈二小姐作证。”
  “哼,谁听你的,还不连累父母呢,别把我们也连累了才好。”余兰很是不屑。
  “我怎么记得,大司马问话时,余兰姑娘眨巴着眼睛也说瞧见了,可不像你方才说的,只秦幼莲一人搭腔。”几人中年龄偏大的一个护住秦幼莲。
  “呵。”余兰倒吸一口气,噿道:“我好心叫来你们商议呢,你们倒好,一个个的狗咬吕洞宾,反正明儿我就随母亲告辞了,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余兰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她们不听,你可给我说说吧。”另一个眉下有颗小痣的女郎站到余兰身旁。
  很快客房中的小女郎分成两拨人,一拨是觉得,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另拨以余兰为首,觉得沈府摊上了大事,恐怕要殃及自己,商议着早做打算。
  正是争论不休,房外几个嬷嬷重重叩响门框:“小娘子们叫人好找,怎的都跑到一个屋里来了,前厅传话,说是皇子殿下驾临,府上所有人都要去跪拜。”
  *
  燕宁听说沈府之事,心急如焚。本打算和之前一样,来个声东击西,由随身暗卫翻进府里引开护卫,可沈慕时不在,沈府护卫连有人翻进府里都没发现,而且沈二小姐的闺房里全是人,不得已燕宁只能让内侍前去通传,说是皇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