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长剑如丝,可如纹络镌刻衣襟,取之为剑,锐气凛苍穹。他头疼的琢磨了下,烦恼的拍了拍衣服,那剑灵似乎刚睡醒,不满的嘟囔。
  “谁吵我?”剑灵脱离依附,长剑凌空,横在鹤渡眼前,鹤渡伸手轻叹,“倒是忘了,你虽然弱了点,可还是个剑灵呢。”
  剑灵不满的瞪着鹤渡,“你别看了,他们可以铸造出剑灵。而且有了毒术的融合,加上那小子鬼斧神工的锻造技艺,神兵必出。”
  鹤渡伸手拍了拍剑身,剑灵抖了抖,刀锋快若闪电,可惜还是快不过主人的指尖。他只能认命的被鹤渡用手指控制剑身。
  谁让他寄人篱下,遇人不淑呢。
  “如果现在毁了锻造炉和毒药,还来得及吗?”鹤渡反问。
  “来不及了,而且这毒药,你若是亲手毁去,无非是赔了一条性命,让暗主与你彻底决裂,乘了霜晨的意。”
  鹤渡停下了想要毁灭的念头,怒道,“难道就放任神兵成,为祸四方?”
  剑灵摇了摇头,鹤渡不解的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如坠深渊,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神兵成,名可就,千万人殉。”
  “怎么会?”鹤渡抓住了剑身,急急的问。他知道那会是个祸害,可千万人殉,莫非是危言耸听。
  “想想你初遇暗主,那时的他也是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剑灵道,他回到了剑身,依附在鹤渡的衣襟脉络之上,不见踪迹,甚至不曾突兀。
  鹤渡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地宫,他现在无法去见钰。霜晨此人,必是已然做好了挑拨离间,若他劝钰放弃,正中了霜晨的下怀。
  此事,该如何处理。眼看神兵锻造完成之日将近,他该如何让世人免于苦难。他在街上游荡,又见了那日的黑衣女子。
  她好像是叫夜,喜黑衣。个性也与寻常女子不同,好武。
  “老人家,夜里就不要出来走动了,不安全。”
  “姑娘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那里冰冷又破旧,都是冤魂,外面。没有我那叫苦的孩子啊。”老人家说话疯疯癫癫的,说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黑衣性冷,不善安慰,有些不知所措。城中最近乱的很,总有人横死。她时常会看到一些遗孤,可暗主不知为何,竟然视若无睹。
  “老人家,”鹤渡出声,“您安心回家,那里,不会再冷了。”
  老人将信将疑的回去,黑衣好奇的拦住他,“你为什么这么说,若是假的,不是在骗她吗?”
  “我只是让她回去,能够忘记那些烦恼和忧愁,看见快乐而已。”鹤渡无辜的道。
  “你用了法术?”
  “嗯,总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鹤渡摆了摆手,他最近经常感觉疲倦,神兵的事,更是难缠。
  该如何呢?
  “你说,要是有一把火能够焚尽所有的灾难,是不是也是救赎?”黑衣突然说,她神色冷沉,带着些哀伤的眸子垂落。
  现在的暗域,已经不幸福了。
  “或许有这样一把火。”鹤渡呢喃,他的声音极低,黑衣没有听清。她侧头看身边的人,清俊无双。
  “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先和一个人说,”
  她的话停了下来,鹤渡听到一半,问,“说什么?”
  黑衣倒是凑到鹤渡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余生悦你。”她急急的跑开了,害怕身后的人追来。
  这份喜欢藏了许久,从初遇到如今,她怕再不说,就永远都没有机会。或许下一刻,就是死亡呢。
  鹤渡傻了许久,他就这样被女孩子表白,心底暖暖的,甚至有些雀跃。他想,这个女子,是不同的。
  黑衣,我们还会有以后吗?他问天,无人应。
  火,他收敛了烦乱的思绪,有些取舍。必须由他来做。他知道有一种燚焰,是祝融留下的东西,可以焚毁一切。
  而他,恰好知道所在。
  第183章 两相厌(九)
  神兵制成的那日,整个暗域都轰动了。漫天霞光,神兵出世,天下震。钰双手裹着柔软的冰丝透明绢帕,前往高台之上,手执神兵,受万民敬仰。
  “今日暗龙初成,天下同庆。本暗主宣布西风城与暗域不分君臣,同享神兵。本尊愿亲自教授锻造技艺,共造绝世神兵。”
  台下人声鼎沸,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他们这些人从前都是泥潭里的,漂泊到暗域安了家,有了生息。心头的过往便淡了,可有些欲望,总是埋在心头深处,蠢蠢欲动。
  谁不想功成名就,天他下拜服。而炼器师穷其一生的追求,便是神兵利刃,功在千秋。
  暗龙如其名,是一把锋利的长戟,戟身雕刻五爪暗龙,盘旋云端之上,戟尖血红,似殷殷鲜血,栩栩如生。
  暗龙噙血,凝雪光泽。钰将其托于掌心,隐隐有幽暗气息。他低头看着那暗龙,最锋利的神兵,果然天下无双。
  天边云霞翻滚,他长戟凌空,随风舞动。那戟中似有灵,随着钰的舞动而逐渐成形。竟是一枚小型的幽绿色的戟,其上有暗龙纹路。
  它戟尖有目,口吐人言。
  “暗主大人,暗域的子民们,西风城的城民,你们可愿随暗主一起,荡平天下动乱,神兵临世,天下尽服。做惯了奴隶的卑微的人类,不如做主人,让你们讨厌的人臣服。”
  台下人心浮动,那神兵风姿,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间。不过一月,神兵便大量制作完成,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与此同时,没有人发现,身边的人渐渐消失。血腥气被埋没在嗜血的渴望里,他们眼中有未来,却看不见荒墓多了一座又一座。
  人心蒙昧,世间皆不可见。有时偶尔想起久不见的故人,只叹一句去哪了。便又匆匆忙忙的炼制,怕误了工期。
  一生,能得一神兵,三生无憾。
  在这一月里,鹤渡先是采集了霜晨所用的毒药。用香囊放置,随即便往远处去。
  他在其中加了法术,让毒气逸散,却无法伤人。裹着他独有的术法,带着这些香囊行遍世间。
  常人无害,易嗅不到古怪。可有些东西敏锐的很,最喜欢狠辣凶残的气息,又惯会争强好胜。
  毒术,高明的毒术,才最能挑起兴趣。某处山峦里的一簇火焰,收集了所有的香囊,兴奋而狂热。
  “是阴暗的气息,只有用我的火焰灼烧,才能让它落定最好的归宿。经得起我的考验,才配得上算是最高明的毒术。”
  这簇火焰便是燚焰,它是火神祝融时代遗留下来的命火,多年来经历阴暗洗涤,早已成了贪婪狠毒的角色。
  诡滑多变,风姿不改。一个月之后,毒术的踪迹忽
  然消失了。燚焰搜集不到香囊,更寻不到他的食物。
  寻常的阴暗无法满足它的需求,它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填补他的空缺。似乎听人提过,那香囊来自西风城。
  它远赴西风城,又见了那毒术的踪迹,忽然发现之前所见的,远不及城中的极品。那神兵,所向披靡,至毒至锋,可若是猝了火,才算是最好的神兵。
  它在打量暗域,身后亦有人在打量他。青玉台上,醉酒白衣少年,半靠在墙边,望着不远处幽深的火焰,唇角勾起无奈的笑意。
  他无力守护,那就毁灭。
  他永远记得,霜晨所言,“神兵铸成之日,千万人燎原火海。那冰冷的兵器,涂了剧毒,剑灵阴毒无比,一旦使用,千万人顷刻丧命。”
  可钰不信他,他就只能亲手送上灭亡。为这场错误,划上终结。
  夜半的时候,月明星稀,他听见乌鸦悲鸣,手中的酒停了,隐在暗处看那燚焰出现,带着杀虐的气息。
  恍如风卷残云,整座城陷入火海。大火灼烧了三日三夜,将一切烧的干干净净,那所谓的神兵挣扎着,痛苦着,哀嚎着,终究敌不过烈焰焦灼。
  化为灰烬,他听见一声声的悲鸣,直入心底。无数的人在唤,“救救我吧。”他几次抬步,又止住。
  他如何能救,这一切,早已在他们生了贪恋的时候便注定。毁灭,是必然。风中满是烧焦的气息,原本他亲手设计的一砖一瓦,一城一池,轰然倒塌。
  他的心似乎也塌了一块,无论如何,也填不上。他看着这场火烧了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洗尽所有罪恶。
  他保全了千万人不受罪业,唯独无法保护他的子民与他的手足。这莫大的悲哀,蚀骨灼心。
  钰,你会恨我的吧。火灭了,断壁残垣,哀烬遍野。他甚至寻不到他们的气息,那些往昔生龙活虎的画面,还在眼前徘徊。
  如今这冰冰冷冷的暗域,早已没了欢乐,更没了从前的兄弟情谊。
  他不知钰此时身在何处,可他也无法去寻。从钰误入歧途的时候,他选择规劝,被钰视而不见。就已经晚了。
  三日,那些人经历了炼狱的痛苦,而他,心如炼狱,他看着火燃尽,想着那些哀鸣,心头苦涩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