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也就是在那时,小他三岁的二弟失踪了。
  十七岁那年与父亲反目成仇时,他曾逼问过二弟的下落,父亲却冷笑一声骂那孩子废物,连秘境都出不来。
  他这才知道他的二弟之所以少年老成,是因为那孩子从小便被培养成尹家的工具,肩负为尹家开拓秘境洞天寻宝之责。
  父亲至死也没说他进入了哪一处秘境。
  时隔数年,尹倾辞终于寻到了线索。
  他沉着脸,自那些茧中找寻他的弟弟。
  已过多年,那孩子定早已被魔物吸收魂魄而死。他做好了面对他的尸体的准备。
  印象里,他的弟弟性子沉闷,郁郁寡欢,每当他们的妹妹在尹倾辞怀中撒娇时,他只会远远的看着。等妹妹走了,他才敢怯怯地往尹倾辞的怀里拱。
  是个小心翼翼活着的可怜孩子。
  想到这里,尹倾辞的鼻子一酸。
  到底他也流着母亲的血。
  开始时,尹倾辞尚能心平气和地找寻,后来自茧中看见的身穿紫袍的尹氏弟子越来越多,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寒时序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尹倾辞不知找寻了多久,直到他在一个茧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孩子。
  他依旧是当初离开时的十四岁少年的模样,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像睡着了。
  令尹倾辞欣慰的是,他的魂魄是完整的。许是因为体内有神族的血液,他沉睡了数年,居然还活着。
  可奇怪的是,尹倾辞没有看见他的周遭有任何有关梦境的影像。尹倾辞所祭出的可以使梦境展现在眼前的符纸,不该对那孩子毫无作用。
  他决定像进入寒时序梦境中那样,进入这孩子的梦境中看看。
  第15章
  “你跟上来做什么?”无光无影的混沌之间,尹倾辞转身,略微恼怒地瞪向寒时序。
  在他即将进入弟弟的梦境中时,寒时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寒时序道:“我担心梦境中会发生意外。”
  什么意思?看不起他是吗?
  尹倾辞冷哼一声,拨开眼前浓雾,踏入前方的微光之中。
  光投射下来,倾洒在少年周身。那少年坐在地上,蜷缩着瘦小的身体,怀中紧紧抱着一把剑。
  少年名唤尹默声,人如其名,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尹倾辞弯下身,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头一瞧,见尹默声怀抱着的那把剑竟是尹倾辞的本命剑「入红尘」。
  入红尘的剑鞘通体赤红,其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红宝石,要多华丽就有多华丽。尹倾辞年少时喜爱行侠仗义,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搜罗来一块红宝石装饰剑鞘。
  尹倾辞的小妹曾如此瑞评:鸟儿也喜欢用彩色帛布装饰自己的尾巴,大哥跟小鸟一样臭屁。
  这把剑让尹倾辞一阵恍惚。
  他已经很久不用入红尘了,这孩子……抱着这把剑做什么?
  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剑鞘上的红宝石。
  便是在这一瞬,入红尘散发出刺目光芒,将尹倾辞和寒时序二人包裹其中。
  再次睁开眼时,尹倾辞和寒时序已置身于一叶扁舟之上,小舟正在湖上游荡,泛起涟漪。
  尹倾辞和寒时序双双看向前方湖心岛上的琼楼玉宇,那是小舟的目的地。
  坏了,不该抚摸那把剑,梦境中的空间是混乱的,入红尘作为媒介,竟将他们送到了灵湖教院。
  尹倾辞试图让这小舟逆流回方才尹默声所在的空间,然而任他如何催动灵力,抑或手忙脚乱地去划那船桨,也无法阻止小舟继续前行。
  “喂,寒时序,你倒是来搭把手,让这船掉头。”
  寒时序望着灵湖教院,道:“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便是。”
  尹倾辞心道这家伙和他就是天生不对付,什么都要与他对着干!
  小舟停靠在湖心岛的码头后,自船头起,整座小舟竟开始逐渐消失,为避免掉在湖里,尹倾辞只好站在了码头上。
  并不得已地往前走去。
  他与寒时序穿过落满桃花的木栈桥,在一片花香与泥土的芬芳中抵达灵湖教院的中央广场。两位男修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名男修催促道:“快走,选徒大典就要开始了。”
  另一名男修却是不以为意,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哈欠连天:“急也没用,在天之骄子面前,我们就是跑龙套的,混个外门弟子当当就得了。”
  “没志气!”
  选徒大典?难道……
  尹倾辞和寒时序对视一眼,紧跟那两名男修,到达选徒大典的现场。
  灵湖教院的教学理念乃“等贵贱,齐是非”,创办者为仙门长老。他们特意将教院设于修真下界,在招收修真下界学子的同时,也为前来求学的修真上界学子创造了历练人世的机会。
  然而因修真下界灵气不足,事实上少有修真下界学子的修为能比得过修真上界学子。
  故而在一年一度的选徒大典上,能入选为仙门长老弟子的学子,多为修真上界学子。尤其长老们的首徒之位,基本被修真上界学子收入囊中。
  但尹倾辞是个例外。
  仙门中最负重望的两名长老开始选徒,李玄真将首徒定为寒时序,张清虚则选中了尹倾辞。
  寒时序和尹倾辞二人向来不对付。两位穿着教院校服的少年也不知因何故发生了矛盾,在举行收徒仪式时突然大打出手。
  于是现场观看仪式的学子们自觉分列两队,一队支持寒时序,另一队力挺尹倾辞。
  选徒大典演变为一场闹剧。
  李玄真气得吹胡子瞪眼,奈何寒时序是仙主之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不负仙主所托,将寒时序教养成淡泊无欲的模样。张清虚向来随心所欲,倒是乐呵呵地看着尹倾辞。
  这厢两位少年挥舞着手中的剑打得不可开交,那厢十年后的尹倾辞将胳膊搭到寒时序的肩上,笑得前仰后合:“寒时序,你瞧你十年前多可爱,和那时的你打架,十分痛快!你师尊那老古板,怎么把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修什么不好,非要修无情道。可惜啊,真想和你再酣畅淋漓地比上一场。”
  尹倾辞听到一阵女修的尖叫声,循声望去,少年寒时序和尹倾辞的剑双双落地,两人剑术不分胜负,已进入肉搏阶段,一会儿寒时序在上,一会儿尹倾辞翻了上来。
  直到张清虚笑着将两人分到同一间寝居,两人才鼻青脸肿地停手,老实了。
  尹倾辞和寒时序随两名少年回到寝居。
  那寝居东西两侧各有一榻,当中只有一面纱帘做格挡,二人起居时难免看到对方的身影,互相恨得牙痒痒。尹倾辞誓要和寒时序较劲到死,连平日里不爱看书的他,在目睹寒时序读书时,都拿了本剑谱来看。
  那本剑谱为尹倾辞师尊张清虚所著。
  “走了,走了。”青年尹倾辞对寒时序道。
  他瞧寒时序盯着少年尹倾辞手中的那本剑谱看,问道:“怎么了?”
  寒时序皱紧眉头,道:“这本剑诀,与我在仙门所见张长老的著作略有不同,似乎……招式逆转。”
  “也许只是因为梦境吧,梦与现实相反。”尹倾辞沉声,道。
  “也不无可能。”寒时序虽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二人离开寝居后,尹倾辞看到了一棵白茶花树,折下一株花闻了闻,道:“仙都的土壤果真比不得下界,还是下界的白茶花更馥郁一些。”
  寒时序只是看着他折花赏花,什么都没有说。
  尹倾辞计划从哪儿找把听话的剑,以便他御剑原路返回湖面,再去寻找尹默声。却不曾想眨眼的功夫,周遭气候闷热不堪,更像夏天来了,尤其体弱的尹倾辞颇有体感。也就是在这时,雷电交加,天色骤然大变,暴雨倾盆而下。寒时序和尹倾辞又返回廊下避雨,不约而同想起夏日爆发的兵厄之灾。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面上。室内传来张清虚的训斥声。
  “原来竟是你引狼入室,我对你……很失望!”
  张清虚将一个空木盒摔到地上,沉痛道。
  跪在张清虚面前的,是少年尹倾辞。
  青年尹倾辞突然浑身僵硬,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对不起师尊,弟子并不知临渊的身份……否则弟子定不会与他来往!”
  骄傲如尹倾辞,面对兵厄之灾所造成的生灵涂炭,也低下了他的头颅。
  寒时序虽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暗自心惊,他站在原地听了起来。
  “若不是你将那厮带往藏书阁,他又如何能偷得我研究剑灵的著作?又怎会炼成用器灵操控修士的邪术! ”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少年尹倾辞低着头,红着眼,道:“弟子……弟子愿前往魔界……杀了临渊!求师尊给弟子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少年尹倾辞跪伏在张清虚面前,露出后颈白皙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