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59节
  “两个时辰可以送来一支桃枝,同你用一顿饭,说上几句话。”
  答案很普通,普通到不像话。
  “只是这样?”孟长盈问。
  “只是这样。”万俟望答。
  他恣意一笑,仰头饮下一杯热酒,动作落拓不羁。
  不像是身处宫门重重的漠朔皇宫,反倒像是坐在幕天席地的塞北草原上。
  “你瞧,我答了你也不信。”
  孟长盈眼神微动,眉头不自觉蹙着,雪白小脸看起来比年初更单薄。
  暖如春日的紫微殿里,她还穿着冬日衣袍,唇珠的粉都褪了三分。
  万俟望瞧着,莫名想要抚平她眉心。
  别皱眉,别烦心。叫人看了难受。
  可这话没法说出口,像是句笑话。
  万俟望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姿态反而更漫不经心,压低姿态仰面凑到孟长盈面前。
  “娘娘,一别数月。好不容易再见一面,你且心思松快些,我们喝酒聊天,好不好?”
  孟长盈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好。”
  这模样,似是无措。
  万俟望手抵着眉,没忍住低头轻笑,肩头微一耸动。
  孟长盈也会有这种时候吗?
  他发现,若是比脑子比手腕,谁也胜不过孟长盈。可想要孟长盈服软,似乎只要一点真心,便能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怎么,总是这么心软。
  还好有张冷若冰霜的脸在,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
  “京洛……”
  “云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话头一齐顿住。
  灯花噼啪间,对视一眼,面上皆有笑意。
  “娘娘要问什么?”万俟望先开口。
  孟长盈嗓音一贯的冷静自持,娓娓道:“京洛建都一事,最好再快些。只有百官迁去京洛,这事才是真的定下了。”
  “娘娘且放心。”
  万俟望一手撑长案,一手捻着金桃枝的粉玺花瓣,对孟长盈挑起长眉。
  “开春化冻之后,我来接你回京。”
  好好一个皇帝,这姿态气度怎么多了些莫名意味?
  孟长盈轻叱:“坐直了。”
  万俟望动作一僵,眼中似带着几分怨念。
  他伸手拉住孟长盈宽袖,宽大手掌用力摩挲白绒袖口,却显出些蛮横的霸道来。
  “我在京洛,时常惦念你,想快些带你去京洛。”
  孟长盈半靠在凭几上,懒懒瞧着他的动作,“看来京洛政务不够忙碌,还得空追忆过往。”
  虽是这么说,语气也并无责难,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往回抽着袖口。
  万俟望手掌握得紧,一时竟拉不开。
  南下大半年,他似乎肤色深了两分,本就是带着异域风彩的长相,如今越发显出遮不住的粗犷野性。
  “我不怕忙,只怕耽误事。”万俟望手指松松把玩着白绒毛,目光落在孟
  长盈身上,“倒是你,忙得又瘦了些。”
  孟长盈垂眸,伸出手随意看了眼。碧玉镯在皓腕上一荡,显出几分伶仃。
  “一时半会死不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万俟望手掌一收,握紧了那圈软和白绒。
  灯火晃动间,眼眸微眯,翻滚晦暗皆掩在长睫鸦黑般的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默然半晌,他才幽幽道:“好好一个人,总把什么活的死的挂在嘴上,难道好听吗。”
  孟长盈闻言,眉心微拧:“离宫半年,脾气见长,论起我的是非来了。”
  说着,她抬腕将那截白绒袖口抽了回来。
  万俟望手心一空,他挑眉瞧了眼孟长盈抿起的嘴角,随即轻笑,又唤起孟长盈的乳名。
  “雪奴儿脾气大,我跟着学罢了。”
  “……”
  还真是难得听见有人说她脾气大,倒也稀奇。
  毕竟在许多人眼里,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孟太后。
  孟长盈淡淡道:“这样唤我是以下犯上,你就不怕我罚你?”
  万俟望眸光一闪,眼睛直勾勾看着孟长盈的脸,看起来颇有兴趣,似乎想摸清她冷淡眼神之下的心绪。
  “怎么罚,说来听听?”
  “自然是怎么要命怎么罚。”
  孟长盈话里的重音落在“要命”二字上,无端让人心思一动,牵连出某种未可知的隐秘躁动。
  偏偏她一张脸皎皎若月华,若新雪,冷清干净得像是堆雪尖尖上那支薄而白的花。
  万俟望浑身的血液汹涌一瞬,掌心都发烫。
  半晌后,才压住浮动心思,他低声闷笑:“且说说,我瞧瞧能受住几次。”
  小皇帝脑子搭错筋了?
  “君子不重则不威*。你如今越发浮浪,哪里有个皇帝样子?”
  孟长盈声音泠泠若山间冷泉,却浇不灭万俟望眼中的灼灼光芒。
  第48章 雪霁“可惜,我迟早会是他的仇人”……
  “娘娘不是说过,我适合叫你压上一压。我还以为娘娘喜欢这样呢。”
  话说得退让,位置摆得极低,可嗓音却哑而低沉,带着意味深长的热切掠夺之感。
  说话间,万俟望手掌按在席上,像只嗅闻主人的狼,欺身向前。直到身体几乎将孟长盈完全圈住,才停下。
  孟长盈未退,也未迎上。
  她只是双目沉静地看着他靠近,近到能闻见他身上那股烈阳炙烤草原的干燥温暖气息。
  那枚招摇的绿宝金珠在眼前欢脱摇晃,像朵生机勃勃的小绿花。
  孟长盈抬手,手指毫不客气捏上乱跳的金珠。
  只这么一个动作,万俟望浑身就僵硬起来,茶色眼瞳却骤然亮得惊人。
  “你……”
  “小皇帝?!你怎么回来了!”
  星展“噌”地一下从小榻上弹起来,头发乱糟糟,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孟长盈目光随之转动,落在星展身上,手指自然也松开了。
  万俟望高高提起的心没有丝毫预兆地突兀落下。他猛地一转头,眼神近乎阴沉,带着悍然凶戾。
  星展懵然后退一步,刚睡醒的神经敏锐察觉到杀气,手掌下意识摸上背后短剑剑鞘。
  “你倒是醒得巧。若我是贼人,这会儿娘娘怕是早就被我掳走了。”
  只一瞬间,万俟望的狠厉气势便收敛,随意坐回席上。他抬手摸了摸耳畔金珠,不轻不重地来了这么一句。
  星展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面色稍有尴尬,看了眼孟长盈,又左右扫视一圈。
  还好月台不在,星展松了口气。
  “娘娘是你主子,还是月台是你主子?”
  万俟望嗓音里带着几分冷然,嘲道:“当差当成这样,若你在我手下办事,早打过板子逐出宫门了。”
  这话说得不给面子。
  孟长盈皱眉看他,制止道:“好了。”
  星展本有些心虚,可见孟长盈护着她,就忍不住对万俟望反唇相讥。
  “我是主子的人,谁要你来管,手也伸得太长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月台正端着汤进来,眼神在殿中搜寻一圈。虽说只听见只字片语,也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月台含笑的面容微凝,对星展露出个带着些许怒气的微笑。
  星展下意识一激灵,后背皮都崩紧了,垂下头不敢再多话。
  “主子,熬了两个时辰的杏酪羊汤,尝些暖暖身子吧。”
  月台面对孟长盈,所有情绪都收起来,只有最温柔和煦的模样。
  孟长盈颔首,“嗯”了一声。
  她胃口小,但只要月台花心思做出来的汤药菜肴,她多少都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