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董珏急道:“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我就说王璇出的这个主意有漏洞。”
  陈曦乐道:“董姊也不必太着急,王璇的计策正合适。”
  董珏道:“怎么合适?万一韩琦起了疑心,将证据从绿萝盆里拿出来,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陈曦乐笑道:“他没有那个时间了。”
  董珏将手中杯子放下,眼睛在陈曦乐身上转了转,才问道:“如何讲?”
  陈曦乐道:“我们都离开书房的那一刻,已经有人潜入了他的书房中,仔细检查了拿盆绿萝,如果里面真的有我们要的东西,韩琦这个跟头就栽定了。”
  董珏拧起眉毛道:“是何人本领如此骇人,竟能在白昼时分不声不响的潜入朝廷命官的书房?”
  陈曦乐闻言,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冲董珏挤挤眼睛,道:“当初订计之时,王璇对我说,韩琦被我的身份一吓,就算非是生性多疑之辈,此刻也比如同惊弓鸟雀,不敢有丝毫疏忽。是以他一旦发现自己的秘密有可能被看破,必定会采取行动。而我们,需要一个在他行动之时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最后将证据偷出来的人。可是她却没有说,这个人是谁,只说:‘我知道你自己有注意,这个人就交给你去找好了。’”
  董珏不解道:“你我同在病坊共事,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江湖侠客了?”
  陈曦乐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上,笑意已经掩饰不住,她道:“董姊,王璇何等周密,若是她不了解此人,怎肯将如此重大的事情,轻易托付于人?若是她了解此人,又为何不亲自托付,反倒叫我自己拿主意?”
  董珏越发不懂陈曦乐与王璇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觉自己身在云雾,举目四望皆是茫茫。陈曦乐见她由自茫然,才道:“除了兰幽大人,曦乐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受此重托;除了兰幽大人,王璇又岂会如此别扭?”
  董珏“啊呦”一声,方才如梦初醒,不仅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这个王璇,真是不知道该叫人说她什么好。”
  陈曦乐道:“这会我们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知道是一回事,明白又是另一回事。王璇心中有结,哪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这次她肯拐弯抹角的提起兰幽大人,已是打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她话音刚落,窗下一人道:“何止是你,我到现在还如坠梦中呢。”陈曦乐和董珏听了这清脆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一齐站起,陈曦乐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向外一望,只见窗下立着一蓝衫女子,她面上含笑,鬓边簪了一朵带着水珠儿蔷薇花,仿若仲夏夜树下穿林而过的清风般沁人心脾,明快又爽朗。
  陈曦乐一见她,面上笑容更盛了三分,忙将窗户推到最大处,探出头去道:“兰幽大人,我去给你开门。”
  谢兰幽摇摇手道:“不用,你向后退两……三步便好。”
  陈曦乐呆了一呆,想起昔年谢兰幽带她穿墙进入兰幽庙的旧事,忙笑着向后退了三四步,等谢兰幽再施法术,穿墙而过。
  哪知她刚刚站定脚步,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自敞开的窗户中窜了进来。那身影在地上轻轻一翻,陈曦乐只觉鼻尖兰花的香味儿一闪即逝,谢兰幽已自地上站起身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道:“回神了。”
  陈曦乐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董珏,只见董珏也是一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似过于活泼的少女一般的人,便是谢兰幽。陈曦乐轻咳一声道:“兰幽大人,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不成?”
  谢兰幽想想,摇头笑道:“没有啊,这几日都平平常常,莫说好事,便是平常的事,除了无天给我寄了封信,也再没其他的了。”
  陈曦乐疑惑道:“无天?”
  谢兰幽道:“是我一个朋友。”她将手上拿的一摞书信和账簿放到桌上,向董珏道:“我一直就藏在曦乐的影子里,等韩琦带曦乐去书房的时候,我就悄悄伏到了横梁上。你们走了以后,韩琦倒是回书房待了一会,不过他始终没动手。”
  陈曦乐道:“他经沉得住气?”
  谢兰幽道:“我看他很沉得住呢,他在书房呆了一会,就回了卧室,我本来以为他卧室里能有什么玄机,谁知他竟然是回去睡觉的。直到他打起了酣,我才离开他卧室,又回了书房。我在书房呆了一小会,还是决定看看绿萝花盆里有什么。这些,”她一指桌上的东西,道:“就是我在花盆里挖出来的。”
  陈曦乐听了,忙拿起来翻看。她起初细细的看,随着越来越向后,她翻阅的动作越发加快,一页页的纸像是飞一样从左边翻到右边,随着左边的纸越加单薄,她面上的表情也越加急切和严峻,纸张翻尽时,重重摔在桌上,陈曦乐由自不能相信,怔愣道:“没有?竟然没有?”
  第81章 别扭 王璇:我有一句mmp,我一定要……
  董珏没料到她辛苦了一个上午, 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陈曦乐的手。
  哪知指尖还没碰到陈曦乐, 陈曦乐已经拿起方才被摔到桌上的纸, 向谢兰幽说道:“这些除了韩琦行贿受贿的账本之外,还有一些信件, 我发现其中有大理寺卿刘子彤。虽然他们的通信和此事无关, 但我相信他们的关系不单纯。官场上的事情、还有这些人之间的勾连,我不太懂,我想把这些信送到王璇那里去,请她参详参详。”
  谢兰幽点点头道:“王璇毕竟曾在张元门下, 这些事情她应该比你我清楚。”
  陈曦乐听谢兰幽首肯,便找出一块布来,一边将账本、信件包在其中, 一边问谢兰幽道:“兰幽大人,你跟我一起去吗?”
  谢兰幽刚想摇头,忽然顿了一下, 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陈曦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浅极浅的笑意, 急忙转头向董珏道:“董姊,今日辛苦你了,大恩大德曦乐感激不尽。”
  董珏忙将她扶起,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今夜我还要值班, 就不陪你了。你们出门时带件单衣, 恐耽搁许久,夜里露重。”
  陈曦乐应了,取了披风来搭在手臂上,同谢兰幽一道出了门。
  王璇家在永宁巷尾, 离病坊很有一段距离,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站到王璇租住的小土屋那破破烂烂的门板前。陈曦乐见门没有上锁,知道王璇在家,便抬手敲敲房门,推门进去。谢兰幽只听门板发出一声腐朽不堪的呻吟,门上一阵尘土爆起,飞散在空中,惹得她鼻子直发痒,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陈曦乐打怀里摸出一小盒薄荷膏,递给谢兰幽道:“兰幽大人,这里全是土路,偏生临近平康坊,日里夜里来往的人多得很,弄得尘土飞扬的。鼻子稍稍敏感的人都受不了,你抹点这个在人中那里,就能好受些。”
  谢兰幽拿过那小瓷盒拧开,里面淡黄色的薄荷膏中间微微陷下,显见是陈曦乐常用的东西。她用手指蘸了一些出来,涂在人中上,只觉人中上头微微一凉,跟着一阵通泰舒缓之感,自鼻尖慢慢沁入肺腑之间。
  她颇为陶醉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觉整个人好似置身一片绿树成荫的浓浓森意之中,周身俱是草木清新之气。待她睁开眼睛,只见陈曦乐一双妙目中露出浅浅的笑意,好似青莲初绽,吐露清芬。
  陈曦乐笑道:“先生觉得如何了?可好受了些?”
  谢兰幽听到“先生”二字,神思不由恍惚,她定定心神道:“不妨事,多谢你的薄荷膏。”这句客套话刚说完,只听一句冷冰冰的话隔着院子自屋内传来:“你们不进屋来,是要在院子里曝灰吗?”
  谢兰幽和陈曦乐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心虚”二字,陈曦乐叹了口气,抬脚走在前头道:“来了来了,天不早了,你吃了没有?”
  谢兰幽跟着她进了低矮说完土屋,只见屋中被一面土墙分成内外两间,外屋一侧摆着一张约莫三岁孩童高的矮脚四腿橱,里面摆着几只粗瓷碗。橱边便是泥砌的土灶台,灶下堆着一丛细细的柴禾。
  王璇坐在内屋炕上放置的小桌边,对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看一本薄书。听见她们进来,王璇连头也不抬,只伸出一只手指指炕,示意她们上来。
  陈曦乐伸手在炕上一撑,上去爬到里面,盘着腿坐下,谢兰幽正要上去,余光中撇到炕脚整齐的码着各色书籍和成堆的笔记、资料,心中无端端生出几许感佩。她心思这一动,动作上不免滞了一滞,待王璇发出一声轻哼,她才反应过来,侧身上坐了上去。
  陈曦乐夹在她俩中间,只觉有些不咸不淡,便没话找话,又道:“天也不早了,你吃了没?要不要我下厨去给你烧几个菜?”
  王璇抬头看看还明亮如许的天空,似笑非笑道:“天不早了?你这一顿午饭,可吃的够晚的。”
  陈曦乐吐了口气,道:“我就随口一问罢了。”
  王璇不理她这话,道:“你找到什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