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弟,我知道你爱重弟妹,母亲只是气糊涂了,等过几日她消了气,便不会再提休妻之事,你何苦要负气出走?”
  见徐彦态度冷淡,徐朗心中更觉愁苦。
  可面对他的好言相劝,徐彦却只沉默地抿着唇。
  无奈之下,徐朗只能看向站在他身侧的云笙。“离府单住不是小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些言官还不知道要如何构陷诋毁,弟妹,你劝劝三弟吧。”
  望着徐朗那双透着关切的眼神,云笙心头一沉,抬眸看向徐彦。
  可她还没开口,徐彦就按住了她的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见他如此固执,徐朗心焦地唤道:“你若是被流言中伤,母亲只会更担心自责。三弟,开弓没有回头箭,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若是不走,这困局就永远也解不开,我不想真的弄到母子反目的地步。”
  闻言,徐朗眸光一滞,神色渐渐变得暗淡。
  “便是要走,也不必急于一时。等过几日你们收拾齐整了,我亲自送你们过去。”
  “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新居安置好,我再请你去小酌。”
  看着他疏淡的目光,徐朗心头一紧,颓败地叹了口气:“你从小就有主见,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可你要记着,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好。”徐彦眸光一闪,眼底生出了些许动容。
  腊月里日头短,枇杷将箱笼收好时,天色已经昏沉下来。
  看着逐渐被搬空的屋子,再看向神色淡淡的徐彦,云笙的心中交织着一股难言的自责和惆怅。
  “走吧。”
  察觉到她眼底的歉疚和不安,徐彦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浮光院。
  清晨才消停的风雪又飘飘扬扬地席卷而来,日色渐渐昏沉,白雪铺了一地,北风吹落了枝头的寒梅,只剩下一树清冷。
  马车晃晃悠悠,缓慢地行驶在湿滑的雪地上,寒风扑打在紧闭的车窗上,发出了砰砰的声响。
  见她瑟缩地握着手,徐彦眼角一抬,温热的手掌瞬间覆在了她冰凉的手背上。
  他默默地替她暖着手,触及那温润的眸光,云笙心中越发怅惘。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歉疚的话一到喉间就哽住,只化作满嘴的苦涩。
  似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徐彦嗓音轻柔地安慰:“别想太多。”
  被窥破心事后,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夜幕降临后,视线越发模糊,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就渐渐慢了下来。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愣是
  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马车停稳后,徐彦扶着云笙走了下来。二人刚一站定,管事就立刻迎了上来。
  “屋子已经收拾妥当,炭盆也烧上了,三爷快带夫人进屋吧!”
  “嗯。”徐彦淡淡应下,步伐稳健地扶着云笙进了门。
  这是一间三进的宅院,穿过垂花拱门,沿着种满青松的青石板路一路往里走,就到了主屋。
  屋前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当他们走近时,这二人便齐齐屈膝,毕恭毕敬地请安行礼。
  屋内烛火通明,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暖意。
  “三爷和夫人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晚膳一会儿就好。”
  管事将他们送进屋后,便恭谨地转身离去。
  徐彦和云笙在桌前坐定,两个丫鬟立刻就跟着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帮着枇杷收拾箱笼,另一人则恭顺地替他们斟茶倒水。
  徐彦捧起茶杯时,云笙却望着袅袅升腾的水雾发呆。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云笙眸光一闪,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彦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事。
  “夫人不必多虑,我心中自有定数。”说着,他放下茶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今我们搬了出来,这宅子里的琐事就有劳夫人操心了。”
  她知道徐彦是不想她过多忧心才刻意岔开话题,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对上那双平和的眉眼,便只能柔顺地应了句‘好’。
  许是他们来的太过仓促,晚膳并不丰盛,只简单上了四菜一汤。
  饿了一整日,他们本该饥肠辘辘,可存了满腹心事,这顿饭吃的并不香。
  饭后,徐彦去了书房,云笙则进了耳房梳洗。
  伺候她洗漱时,枇杷轻声耳语道:“夫人,方才出门的时候,我将那只箱子也带上了。”
  云笙听得一愣,侧首看着她,面上满是困惑:“什么箱子?”
  枇杷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耳后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就是四姑娘寄放在咱们这的那些话本呀,夫人忘了吗?”
  闻言,云笙怔了怔,忽而神色紧绷地问道:“你把那箱子放哪了?”
  “先前韩平将箱子放进库房了,明日一早我就抱到房里来,还照旧藏在床底下。”
  听了枇杷的回答,云笙眉心一松,凝眸说道:“不必挪了,就先收在库房里吧。”
  如今她还不了解这两个丫鬟的品性,若再将箱子藏在屋里,被她们撞破难免尴尬。
  眼下书虽还不回去,可她也不能随意处置,只能先替徐婉好好收着。
  想到徐婉,她幽幽叹了口气。
  他们离开侯府时徐婉并未露面,想来是被陈氏拘着不让出门。往后大概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见到她了。
  回到内室后,云笙并未急着上榻休息,而是坐在梳妆台前,拨弄着妆匣里的首饰。
  成亲时,徐彦给她添置了不少物件,可她素来内敛,平日里鲜少妆扮,那些珠钗玉饰便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束之高阁。
  他看着清冷持重,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细心。
  说来却也惭愧,成亲以来他送了她不少东西,可她从未有过回馈。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怎么去讨他欢心。
  正想着,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听到动静后,她恍然回眸,正对上徐彦温和的眼神。
  “怎么还没睡?”他阔步而来,轻柔地剐蹭着她柔软的脸颊。
  “我还不困。”
  云笙眸光一闪,唇边浮起了一抹恬淡的笑。
  “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徐彦笑着俯首,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没有。”她羞赧地红了脸,声若蚊吟地辩解着。
  瞥见她绯红的脸颊,徐彦眸光一动,伸手环住了她的肩。
  “天寒地冻的,夫人不必等我,往后我若不在,你就早些安置吧。”
  “屋内烧着炭盆呢,我不冷。”她顺势倚在他的腰腹上,嗓音轻柔地答着。
  “你身子不好,总要多注意些。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说着,他悄然松手,在她唇角轻轻一啄,而后转身走进了耳房。
  丫鬟很快就打了热水进来,徐彦洗漱的时候,云笙脱去外衣,起身上了榻。
  枇杷老早就在被窝里放了一个汤婆子,此刻暖呼呼的,捂得她脚底熨贴。
  先前还没觉得困,此刻她却眼皮发沉,很快就疲倦得阖上了眼。
  徐彦从耳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桌前吹灭了烛火,而后摸索着走到床前,轻手轻脚地钻入了被窝。
  明明累了一天,可真的躺下时,他却了无睡意。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尽数浮现在眼前,徐陵的偏执,黄歆的怨愤,陈氏的漠然和母亲的暴怒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乱麻,让人深感无力。
  走到这一步非他所愿,可为了云笙,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侯府可以没有他,云笙却不能。
  思绪纷乱,一直到丑时,他才渐渐生出困意,疲乏地翻身入睡。
  春明巷位于城西,詹事府却在城东,因为距离太远,徐彦不得不提前一刻钟起了身。
  他出门时云笙还睡得昏沉,走出屋子后,他扭头叮嘱着枇杷:“不要吵醒夫人,晚些时候再进去服侍。”
  “是,奴婢记下了。”
  枇杷轻声应下,徐彦走后,她就安静地守在了廊下。
  云笙睡醒的时候,枕边早已空荡,被窝里却还残留着浅淡温馨的檀香。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扬声喊了一句“枇杷”。
  听到这一声传唤,枇杷立刻推门而入,拿着衣衫快步走到床前。
  “三爷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又不叫我?”
  先前都说好了要在丑时二刻叫她起来,可枇杷总是延误时辰,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睡过头。
  “三爷丑时二刻走的,他不许我叫你起来。”
  闻言,云笙蹙眉责问道:“枇杷,你是我的人,怎么每回却只听他的话?哪家的夫人像我这样天天睡过头,一次也不送夫君出门上朝的?”
  “夫人,三爷那么凶,我若不听他的,回头他不让我在你身边伺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