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那是什么眼神?像是才认识我一样。”白发青年嘟哝道。
  太宰偏转视线说:“你一点也不像一振弑主刀剑。”
  对于这个问题,鹤丸国永显得理直气壮:“是审神者违背契约在先,若非他一定要紧抓着契约不放,我也不会杀他。”
  “我并没有因为杀人而堕落自己的本心。”通透的鹤望着远处朝他们奔跑来的买花小丫头这么说道,然后他伸手拦下对方,买了两串洁白的茉莉,红瞳熠熠,“别忘了啊叶藏大人,我们可是刀剑,即便拥有了人身,本质上也是钢铁打造,不是厉火淬炼,钢铁会保持原有的形状直到永远。”
  太宰微微睁大眼睛,现在他看起来总算有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样子,他弯起嘴唇:“啊,是这样呢。”
  冰凉的刀剑也能诞生出坚定耀眼的灵魂。
  “所以在天守阁布置陷阱的就是你吧。”太宰忽然冷不丁问。
  “唷?”鹤丸国永僵住身体,捧着茉莉花串的手无处安放,最后心虚的放到了自己的后脑勺处,“啊,啊那个啊,那不是本丸臭名昭著,能忍受那么多黑历史来接手的家伙,想想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嘛。”
  审神者还是用那副“你说吧我都信”的敷衍表情看着他,鹤丸国永终于放弃了为自己辩解,无奈垂下手。
  “大概,当初我确实有着一些会令自己灵魂堕落的念头吧,不过现在不会了哦。”
  鹤丸国永跨到几步之外,双臂像白鹤张开自己的翅膀那样伸展,宽大的衣袖让他看起来真的如同在湖面掠过的鹤一般轻盈。
  “毕竟‘与恐惧搏斗,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道。
  本丸初始刀加州清光,在审神者中备受欢迎,同样在刀剑中也具有普遍好感的鹤丸国永,有这两振刀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友好讯号,他对本丸内刀剑的动向会掌握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走在前方的鹤丸国永忽然打了个喷嚏,背后一凉。
  拨弄着茉莉花串的鹤迷茫,什么情况?三日月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一人一刀沿着中央主干道走到五条大街,前方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他们的注意。
  鹤丸国永神情古怪:“那是、大和守安定?”
  太宰勾着苍白的嘴唇,目光远远凝视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时向四周张望的大和守安定,提议道:“要是上去看看么?那里好像有人在吆喝什么东西。”
  “诶?去的话大和守安定会被吓到吧。”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那张精致的脸上分明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于是当鹤丸国永踩着无声无息的小碎步猛然出现在大和守安定身后,握刀的手像是恐怖片里午夜攀附在主人公肩膀上的鬼爪子一样,从后面搭上大和守安定的肩膀。
  “哟!大和守!”
  全部注意力都在其他地方的大和守安定果不其然惨叫起来,他下意识拔刀,鹤丸国永却比他更快按住他的手。
  充满笑意的红眼睛出现在面前,大和守安定一下子卸了力量,他拧眉看着鹤丸国永,突然又仿佛想到什么,仓促转头望向其他地方。
  视野里没有那个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身影,大和守安定刚想松口气,就听到鹤丸国永笑嘻嘻说:“叶藏大人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腕就已经被大力扣住往人群深处拽去。
  “明天下午,著名刀剑收藏家古道研二郎先生将会在三条大街的茶室开办一场刀剑见面会!”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类似于听说书的场合,站在房间正中央的说书人像模像样的摇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端起身前的茶水润一口嗓子,然后又摇头晃脑起来,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鹤丸国永好奇的学着说书人的样子晃脑袋。
  大和守安定语气微嘲:“著名?我在冲田君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收藏家,而且历史上也没有这个人吧。”
  鹤丸国永鼓起脸颊肉:“冲田君平时也不会来何种地方吧,大和守安定没见过这个收藏家是当然的。”
  大和守安定反驳道:“历史上也没有这号人物啊。”
  鹤丸国永歪头:“也是哦,储存在本丸资料室里的史料里没有找到这个人。”
  大和守露出见鬼的幽怨的表情:“原来每天晚上资料室里发出的怪声是鹤丸殿你弄出的。”
  鹤丸国永尴尬笑:“嘛嘛,那不是睡不着嘛。”
  部屋是不会回去的,毕竟要是每天晚上都让小光他们担惊受怕,还不如躺在资料室,毕竟那里有灯。
  鹤丸国永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色,拍拍大和守安定的后背:“回去了回去了,等会儿叶藏大人估计会安排探查事项呢,可不能被那陆奥守他们抢先了。”
  “名单早就定下了,根本不用着急。”大和守安定不是很想走,他还想碰一碰运气,万一就遇到出门的冲田君了呢,可惜鹤丸国永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只能忍着不情愿和鹤丸国永一起出去。
  太宰站在人少的地方,看他们出来后只是简单问道:“明天要去看看那个刀剑展么?”
  鹤丸国永双手抱在脑后,遗憾道:“历史上没有那个收藏家的记录,收藏的刀估计也不是什么名物吧。”
  “历史?”太宰的视线扫过另一侧走神的大和守安定,“说不定是那个收藏家被人为的从历史上抹去了名字呢?毕竟他们也说了不是么,那是位‘著名’的收藏家。”
  第10章
  判断历史的正确该如何做呢?
  从图书馆翻出史书,从墓穴里挖掘竹简,从网上搜索资料,有关历史的讯息,被一遍又一遍纠正,从而编纂成一条承上启下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正确的绳结。
  就像我们从不去推测野史的真假,我们也不会去怀疑正史的偏移性。
  当一个人在当世的所有文字记录被抹去,那么这个人不管名气如何,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功绩和失败。
  大和守安定的心陷入无法逃离的泥沼,他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怎么回事,只觉得脑子里的思绪乱得像被塞进很多枯草的泥沼,泥泞粘稠。
  他几乎是兵荒马乱的跟着鹤丸国永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溯行军到来之前去探查周围环境。
  以往细心活跃的鹤对于大和守安定的沉默难得没有去追问,而是保持如常的沉默与认真,他只是带着打刀满京都乱窜。
  希望大和守安定能冷静下来。
  鹤丸国永在参差不齐的房顶瓦片草席间跳跃,大和守安定紧随其后,眼神游移,依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暗自长叹。
  黑发审神者身上有他熟悉的,在骨子里浸泡过的黑暗与血气,平日审神者掩盖得当,偶尔却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这股能揭露出审神者过去一角的气息,即便很快就会安静收敛起来,依然会被敏锐却同样沾染了血腥的刀剑察觉。
  面对这样的人,如果做不到冷静,就会被干扰思考,然后跳入肉眼可见的前方的火坑。
  鹤丸国永脚步被这样的想法绊住,不由慢了大和守安定一拍。
  远处就是京都近海的海岸,日轮在海平线处沉入三分之二,耀目金光一面挥洒在水中形成银色鳞甲,一面飞奔至大地四处。
  被那橘金余辉一照,鹤丸国勇的红瞳显出几分微弱的金色,夹在微凉与暖意中间的视线投向前方那个发梢肩头都拢上微光的身影上,对方肩上披着葱色羽织,腰间挎着本体打刀,跳跃的足尖节奏时快时慢,给人一种混乱的焦躁感。
  “喂!大和守安定。”鹤丸国永停下脚步,脚下青苔被白日阳光烤得焦黄的瓦片发出咯咯的声响,意识到房屋里可能有居民,他往旁边一跨,站到了凸起的房脊上。
  将刀鞘杵在脚下,鹤丸国永喊道:“该回去了哦?这个时间点,海边可没有什么历史事件发生,时间溯行军不会出现在那里。”
  大和守安定的意识与身体兵分两路,身体停下来,意识却依然在赶路,两两冲突之下,打刀左脚绊右脚,直直从两个草屋之间的空隙里摔了下去。
  鹤丸国永对大和守安定的不在状态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他无奈地跳下去。
  “......抱、抱歉!”大和守安定从堆在房舍旁边的草垛中抬起头,一面艰难地抬腿从草垛里走出来,顺便摘掉沾到衣服和头发上的草屑,一面对着从天而降的鹤丸国永说道。
  鹤丸国永无所谓地摆摆手,等着大和守安定将身上清理干净,两人才一同返回暂居的旅社。
  “我们只需要等着溯行军来就是好了。”房间里只有太宰一人在泡茶,旁边摆着店家送上来的食盒。
  鹤丸国永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拎走食盒,招呼大和守安定坐到窗户边上。
  “饿死我了。”鹤丸国永揭开盖子,还冒着热气的食物让他两眼都明亮了几分。
  大和守安定手里被热情的塞了一副筷子和盛满米饭的碗,鹤丸国永冲他夹了几下手里的筷子,然后往嘴巴里刨了一大口米饭,脸颊鼓起,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