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林夫人纵使是这般说,她却也知晓,谢清珏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敢胡言乱语。况且,自家官人回来之后一直支支吾吾,都不敢告诉她实情。
  林夫人心中愈发的清明,知晓谢清珏大概说的就是实话了。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还没有上马车。
  “啪——”
  “贱人!”
  一个臭鸡蛋从远处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林夫人的脸上。
  林夫人只感觉到鼻腔之中传来阵阵的腥臭味,面上便被糊成了一团,精致的妆容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林夫人的尖叫声卡在喉咙之中,半晌都出不来。
  她只感觉到胸腔起伏不定,呼吸愈发的急促。
  周围的谩骂声仿佛围成了一个圈,将她死死包裹在其中,没有任何突出重围的可能。
  林家的车夫意识到了不对劲,只是,他也只能冲上前去在林夫人面前尽量的护着她。
  毕竟...若是他不护着林夫人,那回到府上,等待他的定然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车夫刚想转过身来护着林夫人先走,他背上都被砸了好几个鸡蛋,狼狈至极。
  “夫人,您快些上马车吧,您...”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林夫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只是林夫人却听不见周围一丁点的声响了。
  她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了许多人的脸。
  夫君、孩子、孙儿、女婿儿媳妇...
  最后,她眼前,却只剩下了一张脸。
  那一张貌美,憔悴,一瞧便是上了年纪有了些许细纹的脸。
  林夫人唇瓣动了动。
  对着湛蓝的天空,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晓...”
  我不知晓,这会夺去你的性命。
  只是上天似乎并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林夫人只感觉一阵眩晕袭来,便再也记不得任何人,任何事了。
  南知鸢率先察觉到这个场景,她下意识将棠姐儿护在了面前,不叫她瞧见这副场景。
  而后,她微微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如松一般的谢清珏的背影。
  谢清珏看着林夫人,心中却是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他原本便是心冷之人,尤其是对着胆敢欺负自己心尖人,便是死在他面前,谢清珏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忽然,他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谢清珏转过头来,看见来人时候,他原本冰冷的面容瞬间化为春日的暖阳。
  “怎么不在马车上好好待着?”
  南知鸢看了一眼林夫人,又看向谢清珏。
  谢清珏原本以为南知鸢会说些什么,他是不是太过了之类的话。
  可南知鸢却只开口:“她如今这样,你不会被言官奏上一笔吧?”
  谢清珏一愣,迎着南知鸢错愕的目光,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
  只是他似乎太久没有对着旁人笑了,这笑容略显得有些僵硬与夸张。
  南知鸢见他许久没有说话,还对着自己傻笑。
  她只觉得耳朵有些热热的,而后转过身来不管他,重新上了马车。
  棠姐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南知鸢:“爹爹怎么不上来?”
  南知鸢脑海之中还是谢清珏方才的神态,便脱口而出:“你爹大概是疯了。”
  她这话音刚落,谢清珏的脸便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跟在了南知鸢身后一道上了马车。
  南知鸢眼神有些飘忽,她咳嗽了一声:“回府吧。”
  棠姐儿纵使是好奇娘亲方才为何这般说,可看着她尴尬的面容,棠姐儿识趣的什么都没说。
  等刚回到了谢府之中,柳絮便来同南知鸢说。
  “夫人,听说林夫人回府上被郎中诊断,说是中风了!”
  第84章 幸还是不幸
  南知鸢一愣,她原本心中便有了猜想,只是当柳絮当真同她说了的时候,南知鸢却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迎着柳絮担忧的目光,她勉强笑了一笑:“无事,我知晓了。”
  柳絮看着她,许久才挤出来一句:“这样也好,姨娘在天上,大概也能安心了。”
  南知鸢听着柳絮这话,她低垂着眸子,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她心却慢慢放下了一个重担。
  当初姨娘在她的面前去世,而她却无能为力。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这一直都是南知鸢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可如今,那罪魁祸首在她的面前中了风,这辈子大概率便只能沦落成为一个废人,南知鸢脊背慢慢挺直来。
  “马上便是姨娘的生辰了,柳絮,回去告诉父亲一声,今年我会回去祭拜母亲。”
  柳絮看着南知鸢,她眼眸之中也渐渐染上了湿润。
  “诶,奴婢知晓了。”
  她害怕南知鸢瞧见她哭了,自己也会难受。于是趁着南知鸢没有注意,她急忙将眼泪给擦干净,才抬起头来看南知鸢。
  “只是夫人...”柳絮有些小心翼翼:“您方才磕到了脑袋,如今,可还有疼?”
  若是柳絮不提这一茬,南知鸢几乎都要忘记这事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原本都没有什么反应,可当她摸到了一处微微肿起来的地方时,南知鸢面上神色一僵。
  “嘶——”
  她皱起眉头来,揉了揉自己的头:“感觉有些肿了。”
  柳絮一听南知鸢这话,瞬间变得着急起来:“那奴婢现在去找府医来给夫人看看,撞到了脑袋,这着实不是一件小事。”
  南知鸢也顺着柳絮的话,点了点头:“好,只是动静别太大了。”
  前脚林夫人便在她眼皮子底下中了风,若是她找府医来的动静大了些,总该叫旁人想多的。
  只是,府医刚过来,谢清珏便带着了棠姐儿进了屋子里。
  棠姐儿方才吃了一个谢清珏买的糖人儿,如今对谢清珏尚且还有那股子黏糊劲儿。
  可一见着府医,棠姐儿便紧张了起来。
  她那一双与谢清珏相似的大眼睛之中满是担忧,棠姐儿看着南知鸢,小碎步跑上前去,拉住了南知鸢的衣袖:“娘亲,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脑袋疼了?方才在马车上时,您都磕到头了!”
  棠姐儿这话一出,谢清珏的目光便随之落在了南知鸢的身上,府医尚且还没有说什么,谢清珏便走上前来,站在南知鸢的背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拨开了她的长发:“伤到哪里了?”
  谢清珏的指腹上带有薄茧,触碰到头皮上时,南知鸢只觉得怪痒的。
  她缩了缩脖子,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清珏便找寻到了南知鸢的伤处。
  “可是这儿?”
  谢清珏话音刚落,便听见南知鸢微弱的痛呼。他的手瞬间僵硬在了原地,便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手指仿佛被刺了一下,便是方才触碰到南知鸢头顶那一处微微鼓包的地方,都灼烧得叫指尖都发烫。
  等谢清珏垂下眸子来,与棠姐儿对视上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对着府医招了招手。
  “伤在了这处。”
  谢清珏指了指南知鸢的头顶,见府医就要上手,他又急忙开口补充了一句:“轻一些,她怕疼。”
  短短几个字,却叫人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府医手脚麻利地给南知鸢查验了伤:“夫人放心,没有什么大碍。”
  他又看了谢清珏一眼,笑道:“三爷也莫要这般担心了。夫人这几日记得莫要碰水,别吃辛辣食物便好了。”
  府医顿了顿:“一会儿我开张方子,将这几日的药抓来。若是夫人想早些好,那可以将药碾成粉末,加水后糊成一团抹在头顶那鼓包上,每日夜里敷上,第二日将它擦干净便好了。”
  府医这些话一出,叫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棠姐儿最先反应过来,拉住了南知鸢的手:“还好娘亲没事,否则...否则棠儿心中便有愧了。”
  棠姐儿如何不知晓,自己娘亲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受了这般的伤。
  南知鸢看着她嘟起的小嘴,与她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摸了摸棠姐儿的小脑袋,认真说道:“棠姐儿没事,娘亲便放心了。棠姐儿也莫要自责,娘亲不疼。若是今日伤的是棠姐儿,娘亲的心才会疼呢。”
  见棠姐儿还是迟迟不开口,南知鸢碰了碰她的脸颊,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分散棠姐儿的注意力:“方才爹爹买的糖人儿,棠姐儿吃了没?”
  一提到糖人,棠姐儿眼睛又是一亮。
  先前她不是没有吃过甜点,只是第一回 吃外边小商贩铺子上的东西,叫她觉得异常新奇。
  “甜滋滋的可好吃了!爹爹还给娘亲买了一个,待会儿娘亲吃完之后便会不疼了!”
  南知鸢听着棠姐儿的话,下意识看了谢清珏一眼。
  谢清珏这是给她也买了一个?
  只是南知鸢只抬头了一瞬,便又将目光给收了回来,放在了棠姐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