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府中那边帮藕香长治置办东西的拆事儿一件件办妥,他们挑了个好日子,下学后在前面门房里给他们主持婚礼。
  屋里点着红蜡烛,贴着红窗花,铺着红被子,一片红光。
  阮葵正了正神色,做出一派端庄模样,听着荷生唱和,看着藕香和长治拜堂。藕香清秀,长治长得也不差,倒是挺登对的。
  拜完,元献启唇道:“今日你们有缘结为夫妻,往后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不要辜负上苍给你们的这一段姻缘,也不要辜负你们自己。”
  阮葵连连附和:“对、对,你们往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我是最不喜欢算计来算计去的,要么成了亲就好好过,要么就莫再一起,外面的事儿已经够复杂了,回到家里还要这样累,那算是什么家?”
  元献透过红光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反正,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商量,不要吵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说……你笑什么?”
  藕香垂了垂眼:“您说得是,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商量,莫吵架。”
  阮葵抿了抿唇:“对呀,好了,你们快起来吧。”
  藕香和长治磕了头,笑着起身。
  “给你们放几日假,这两天让玉匣盯着府里的事儿就行,你们好好休息几日,也可以出去转转什么的。”
  “多谢少夫人。”
  “好了好了。”阮葵摆摆手,“你们歇着吧,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
  元献提上灯笼,在前面照明,阮葵后一步出了门。
  晚上月色不错,风也不算大,元献缓缓前行,随口问一句:“你这几日都在书院的后厨那儿做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就跟着去山上摘摘蘑菇野菜,塘里养养鱼什么的。那儿的那个姐姐会做很多吃的,比原先府里的厨子还要厉害些,去她那儿能蹭许多吃的。”
  元献应一声,隔日多交了些饭钱上去。
  他听人说起过,现在在书院后厨做饭的似乎是哪个学生的姐姐,因为家里贫困,快要上不起学了,书院里的夫子们一合计,将这个活儿派给了她姐姐,以免学杂束脩费。
  他们交的伙食费是单独给到这个厨子姐姐手里的,由厨子姐姐支配记账,若是有多的,便会拿出来给他们加餐。
  元献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阮葵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添一些银钱就算补上了,若是特意去说,两人心里难免会有了隔阂,这才不好,他也就未再多管了。
  天再冷一些,厨房里烧了柴火烤,火下埋着栗子、山药之类的,一会儿功夫就熟了,又软又香又绵密,外面的冷风一吹,咬上一口,从嗓子眼儿一路暖到心口里。
  “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跑了进来。
  “诶!”秋娘应一声,路过阮葵和荷生时,解释一句,“这就是我弟弟,宋勤。这两个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在后山遇到的两个小兄弟。”
  宋勤笑着跨进门:“小兄弟?我瞧着倒像个小姑娘。”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脸上还沾着山药的皮儿。
  秋娘笑着敲宋勤一下,轻声骂:“不许浑说。你现在来是做什么?是不是要笔墨纸砚的钱了。”
  “正是,前面说要买新课本,我想着不如多买些纸来,借了别人的来一抄也是一样的。”
  “行!姐给你拿去。”秋娘也不避讳,直接从碗柜里面拿出一个旧陶罐子,往里抓了把钱递给他,“你明儿自个儿去买?”
  “我请了同窗帮带。”
  “那就好,这几日风大,没事儿少往外跑,免得吹风受了寒。”
  “知道了,我先走了!”
  “诶,烧的栗子吃不吃?”
  少年已跑远了:“不吃不吃,这会儿就要上课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秋娘往围腰上擦擦手,无奈一句:“这孩子……”
  阮葵和荷生默默收回目光,继续啃板栗。
  “你们俩可不许跑了,就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到了时辰再走。”秋娘回到灶前继续忙活,“变天了,不要乱跑,当心吹了风着凉。”
  “噢。”阮葵连连点头。
  荷生则是在一边低声劝着:“少吃些,一会儿吃不下饭了少爷要说的。”
  秋娘笑着道:“你们家少爷到底是哪个?好像不怎么管你们似的,我看旁人的书童都是得跟在少爷身旁伺候的。”
  “我们少爷可厉害了,是去岁院试的案首呢。”荷生直起腰背,一脸骄傲。
  “哦,是不是入赘了伯爵府的那个?”
  “什么入赘,我们少爷才没入赘呢!”荷生反驳。
  “我原也没什么文化,因着弟弟在书院中读书,偶尔听了几句,说了什么错的,你们莫见怪。”
  荷生抿抿唇,有些不高兴:“您还听着什么了?”
  “也没什么旁的。”秋娘笑着答,“那孩子跟我弟弟差不多大的,又是一样的出身不好,去能依附了伯爵府,旁人私下里肯定会议论些什么。无非便是他谄媚、会奉承。”
  阮葵听了半晌,手里举着的山药都要凉了,嘀咕一句:“他才不谄媚呢。”
  “你们是他的书童,自然知晓的比我多一些,其实我也觉着没必要这样说人家,不论如何,能让伯爵府看上,就是他的本事。”
  “才不是那些,他才不会什么奉承的话,是他夙兴夜寐,考学成绩不错,伯爵府的人才喜欢他的。”
  秋娘边切着菜边应和:“是这个理,那些大家族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若是谄媚几句就能求得下嫁掌上明珠了,那求亲的人不知要排多长的队了,打铁还须自身硬才是。”
  阮葵随意应和几句,脑子里翻出从前的事,她的确从未见元献在谁跟前奉承过,最多是见他与谁都能寒暄一句、谁都要念他一句好罢了。
  “而且,他好像还挺招人喜欢的,你要是认识他就知晓了。”阮葵稀里糊涂说了句,出了门都没反应过来自个儿说了什么。
  荷生咧着嘴朝她挑挑眉:“少夫人。”
  她瞅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神情?给我收回去。”
  “嘿嘿。”荷生收敛一些,“小的就是在想,少爷若是知晓少夫人在外人跟前这样维护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许告诉他!否则我把你嘴粘起来,让你说不了话了!”阮葵插着腰,指着他警告。
  荷生连连应是:“不敢不敢,没少夫人的吩咐,小的哪儿敢乱传话?少夫人就放心吧。”
  阮葵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行了,我瞧见他了,你也去吃饭吧,我自个儿去寻他。”
  元献也早瞧见他们了,站在松树下等着,腰杆直得都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和松树哪个更挺拔了。
  阮葵朝他走来,还没到跟前,脚尖便一转,又往食堂去:“走吧,吃饭去。”
  “你今儿去做什么了?”他跟在后面,摘去她儒巾上的木屑灰,“头上落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