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们的小世界,终于高悬在这个巨大的金色光环的最高处,似乎是想要用尽全力,去拥抱彩色琉璃般的天空。
  池显扬的眼睛里也只有原泽,他看着他,“所以我想在这里,郑重地询问你,请求你。”原泽的左手无名指处,被套上了一枚微凉的白金指环,池显扬轻声宣布,“能不能和我签订一场永不毁灭的契约,余生就来做我的心跳吧。”
  原泽红着眼睛点头,眼泪砸在池显扬的肩膀上,此时舱内一直介绍景色的广播停止了,转而开始播放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
  两个人抱在一起,在空中慢悠悠地转着圈,任由歌声爬进耳朵:
  “how i wish「我多么希望」”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在这里」”
  “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我们只是两个游弋在鱼缸中走失的灵魂」”
  “year after year「年复一年」”
  池显扬告诉原泽,“知道吗,以前我每次来都会听这首歌。”他笑,“因为,那个时候,我是真的....wish you were here......”
  即使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希望你会在我身边。
  原泽吸了吸鼻子,他捧起池显扬的脸,“那三年,是不是很孤独?”
  池显扬没有回答,他用纸巾给原泽擦擦脸,问他,“那你呢?在你数次被开膛破肚又被缝好,被钻开脑壳疼到生死不能,又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三年来全麻都数不清做了多少次,饭也不能吃,只会吐血,被折磨到连基本的行动能力都没有了。”
  “在那些无数个独自忍受病痛的时刻,在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日日夜夜,你是不是.......又疼又孤独?”
  原泽摇了摇头,他一字一句地告诉池显扬,“把你推开这件事,才是最疼的。”
  “也是.....最后悔的。”
  池显扬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笑,“我当初只是,没有勇气去质疑,像是不太聪明又爱钻牛角尖的儿的胆小鬼。”
  “但是现在。”池显扬轻吻了一下原泽的无名指,“我已经盖章确认过了,你跑不掉的。”
  泰晤士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着,大本钟的钟声敲响了第二次,二人缓缓贴近地面,川流不息的声音渐渐传来,他们马上就要坠落回人间。
  原泽也做出了他的永恒承诺,“嗯,我不跑,以后都任凭你处置。”
  完全落地的那一瞬间,单曲循环的歌,也唱到了最后一句,还是那句同样的:wish you were here.
  愿你在此。
  第99章 旅行的前夕
  “你醒啦?”
  原泽睁开眼,还未看得清什么,耳边先传来池显扬的声音。
  只开了一盏小夜灯,他伸手想要去找声音的来源,池显扬握住了他的手,“别动,手上有针。”
  然后原泽听见池显扬的轻声叹气,“小傻瓜,你发烧啦。”
  脑内持续着针扎似的疼痛,原泽只记得,他们刚从摩天轮上下来,就有人送过来一辆轮椅,然后池显扬只是推着他走了几步路,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泽闭眼复盘了那么几秒,然后转动着失焦的眼珠,哑着嗓子抢先为池显扬开脱,“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池显扬无奈,“嗯,谢谢你,青天大老爷。”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池显扬握住原泽没扎针的那只手,牵过来亲了亲。
  原泽非常听话且诚实地:“有一点头疼。”
  “怎么样的疼?”
  这也是他第一次试图具象化自己的感受,被池显扬牵住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安慰般地笑了笑,“像是有人拿着两根钩针,在用我的脑神经织围巾。”
  原泽还是有所保留的,其实每次的痛感都是不太一样的,过一会儿可能就会换一种疼法。比如,换成几个人在他脑子里塞冰块儿,或者是灌水泥。再或者,是在他脑子里用电钻挖地基。
  织围巾是他觉得尚且还可以忍受的疼法,而且这种形容好像还蛮好笑的?
  原泽说完了,发现池显扬没声音,他望着那个不太清晰的轮廓,有些赧然地,“怎么不说话?其实还好啦.......也不是很疼的,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突然又有一些后悔,自己没有“说谎”了。何必把这些可以独吞的痛苦说出来,又让它凭空多出来一份儿,拿出来做要挟,让心爱之人也跟着难受。
  原泽故作轻松地准备要改口,“哎呀,其实没事的,现在已经不.......”
  “嗯,好啦,我知道了.....”池显扬温柔地打断,没给他重蹈覆辙的机会。
  他刚刚听完,一颗心像是被无数海草缠住,狠狠地沉了下去。原泽能如此具体地描述出来,说明这种疼痛不是偶尔的,也不是短暂的,肯定是循环往复地持续了很久,也肯定不止有这一种疼法。
  而且原泽即使说出来的是一,池显扬会自动把等级扩大到十。
  然而,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原泽没说几句话就昏睡了过去,池显扬看着他,心疼这个词被具象化了无数次,可惜他没什么武林秘籍,心尖血也救不了所爱之人。
  每每在这种时候,浪潮般的无助感便向着他涌来,濒死般的窒息可能要伴随一生,这是池显扬无论如何都消解不了的。
  他们之间,终究是爱与疼痛难舍难分。
  而且,这两者又都很极端。
  原泽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他一发起烧来,视力也跟着下降,即使是在白天,视野里也只剩下斑驳模糊的色块,到了晚上,又是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拓告诉池显扬,“这个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原泽的身体现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身的保护屏障就像蝉翼那么薄,脆弱到让他多走几步路都能掉两滴血。”
  池显扬苦笑,“真想把他放到温室里养着。”
  “啧啧,倒是也没那么脆弱,这体质都是锻炼出来的。”沈拓非常无情地给池显扬打着预防针,“唉,可不是我诅咒他啊,这以后原泽的小毛病都不会断的,说得好听一点儿,等你回国了,你看看哪家医院能办vip,你先去办一个都成了。”
  池显扬垂着眼,似乎是在很艰难地消化这件事情。
  “即使是这样,你还能把他弄个小窝天天摆在身边养着吗?”
  “也不是不行。”池显扬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拓呵呵一声,一扭头,走了。他打算回头看看哪有合适的窝,帮着池显扬给原泽订做一个。
  但是应该来个人告诉沈拓,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最合适的地方,就是池显扬的怀抱。
  连续几天都一直在发着烧,原泽的意识其实并不清晰,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池显扬要带着他去什么地方,因此总是不甘于被束缚在床上,甚至还迷迷糊糊地想要起来做复健。
  于是池显扬就抱着他,在输液架能允许的范围内转圈儿溜达着,还要时不时地回答一些某人傻傻的问题。
  “池显扬.......”
  “嗯,在呢。”
  “你说好了......要带我去的。”
  “放心,没有反悔。”
  “嗯......我放心的,你最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