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带着点困惑地问道:“因为我对波特动了手?”
  斯内普为这个猜测无语了一会儿:“如果你把那水枪一样的玩意称作动手的话,不是。”
  “好吧,”基拉松了一口气,“那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又跟穆迪吵架了?”
  她有点委屈地说:“这次我都没动手,用词也很礼貌委婉了。”
  斯内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拍拍基拉抱着他腰的胳膊,然后稍微有点不舍地退出这个拥抱,转过身,往后退了一步拉远距离,贴着办公桌。
  “是的,你看见了我跟穆迪,再一次,”他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说话一样艰难,很多词汇被咽了回去,他不想在基拉的面前说出来,显得他恶毒又扭曲,“我......”
  斯内普停顿下来,眼里闪过明晃晃的痛楚,最终化作了油然而生却又不知对谁的愤怒。
  “你就非得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吗?炫耀你的勇气、你的无知、还是你想要博取所有人注意力的才华?你就非得插手,好像我无力应付似的,你让我感到e——”
  最后一个词被骤然咬在齿间,斯内普把唇抿得很紧,他的胸膛在小幅度地急促呼吸着。
  “我让你感到恶心,是吗?”基拉冷静地问。
  斯内普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基拉抬起右手,托着他的脸,拇指按住下唇揉了揉,她轻轻地说:“别咬。”
  泛红的薄唇上已经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西弗勒斯,”基拉叹息一般地说道,“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当身处不太美好的处境却被亲近的人看见,才会容易诞生出一系列过激的情绪,这很正常,你会,我也会,很多人都会。”
  “就好比在旁边的费尔奇先生,你就完全不在乎,这正能说明你对我在某种情感方面非常看重。”
  在仇人、陌生人、熟人、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反馈的情绪当然是不一样的啊。
  基拉收回手,往旁边踱了几步,望着壁炉的火光,却更像是望着虚空出神。
  “有很多时候,我也在经常思考一个问题......”
  她并非所有时间都能够保持住稳定的精神状态、稳定的情绪、积极的态度和冷静的思考。
  基拉清楚自己的高敏感状态和防御型机制仅仅是还没有被触发到,但很多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去精神内耗,反复思考一些自己的或是有关别人的事,也正是因为这种察言观色的敏感度才让她更能够关注到斯内普的情绪。
  可如今的这种反应,更让基拉忽然意识到,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失败那样,对方并不想要接受她自认为帮助、出气的解决手法。
  这和怒其不争无关。
  她想起莉莉波特五年级的那件事。
  基拉决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不,没什么,”她转过身,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光亮的斑痕,“我只是想说,我知晓你的强大,可强大的巫师也并没有被梅林规定必须得是全能的,但无论如何——”
  基拉认真地说:“我尊重你的任何想法,今年再遇到穆迪,我会听从你的决定的。”
  斯内普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因为口不择言而失去对方了,但是基拉似乎总是很包容,不,不应该说是包容,而是能够更加冷静地剥去语言的外衣,去阐述背后的本质。
  他知道自己在有些情况下会变得无比偏激,可基拉却总是能够稳定地安抚住自己,仿佛很多事儿都无足轻重一般。
  就像是在大海中迷失的轮船看见远处孤岛上的灯塔永远长明。
  他松了一口气,跟对方道别。
  甚至在门被关上的时候,还突然想起来,某个黏人精死乞白赖要来的晚安吻,好像刚刚被忘了。
  下一秒的斯内普当即觉得在意这种事的自己大概是真的昏头了。
  基拉微笑着离开地窖,走向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她念出口令,进入石墙,从桌上拿走明天要提交的论文作业,最后进入寝室,将门关上......
  她趔趄着往前走了几步,手脚、口唇甚至全身都在发麻,狼狈地扑到桌子上,把一堆东西打翻在地。
  明明在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胸闷头晕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本能够无畏的勇气足以冲破南墙,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迫不得已而像是全身都困在流沙、泥潭中,根本无法去改变?
  这个狗屎的世界为什么到处都是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啊!
  基拉眼前一片晕眩,大颗大颗的泪珠无意识地从眼角掉落,她摸不到那些备用的过呼吸时的牛皮纸袋在哪,只能选择强行用手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焦虑的情绪让她的身体想要获得更多的氧气来放松和缓解。
  可就算能够减缓呼吸的频率,却也无法减缓心中那种焦虑的想法拼命地涌动而出。
  好恶心。
  这个世界好恶心,好想逃走。
  基拉把随便抓到的一个东西变成垃圾桶,对着里面使劲干呕着,苍白的脸涕泗横流,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凭什么就这样要把我推走啊?
  凭什么你的世界里要顾忌的人那么多啊?
  凭什么莉莉波特都死了还能留下那么多的枷锁啊?
  基拉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忍不住抓挠着那头金棕色的长发。
  明明抱着喜欢就好慢慢来却又计较那么多,我真卑劣又恶心。
  可难道连我都不行吗......这么想也太自恋了吧......连莉莉波特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但是我又不是那种立场说不定......
  我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追求到爱呢。
  没有意义的,都没有意义。
  基拉弓着背,好像身体里有无数支离破碎的东西想要冲出去,她想大喊大叫、想发泄、想击打什么,但不行也不能,有玻璃罩把她堵塞住了。
  明明已经尽可能地去做到自己的最好了,然后才发现爱不爱、有多爱这种事原来根本不归我管啊,原本决定权根本不在我手上。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种样子啊?
  没有人会理解我。
  完全的......堵住了。
  *
  基拉并不想认为去地窖办公室一起用餐是种煎熬。
  但对于最近的她来说,可能一定程度上确实是。
  因为她其实对于吃饭的菜品比较无所谓,更注重的其实是陪着吃饭的人。
  “能够连续好几天地在用餐时候享受安静,”斯内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在慢吞吞切小羊排的基拉,“你最近是突发奇想地要保持起某种难能可贵的品格了吗?”
  ......他看出来了......他觉得我不对劲......不......不行......
  如果所维持的正常人的模样在斯内普面前彻底崩塌的话,基拉清楚她这辈子跟斯内普就是完蛋的状态。
  就像那天对话时说的那样,在莫名其妙的自尊这方面,她其实有着更加变本加厉的性格。
  基拉坚决不允许自己表现出崩塌、狼狈的模样,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一旦......她每次看见对方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垮塌的那一幕,好恐怖,完全只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