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这么个理,你先掌掌眼,有合意的再带过来给我看看。”阮音随口附和,这才挥手叫退。
  夜里,青帐之下,鹤辞又慢条斯理地替她的双腿上药、包扎,她虽还有些拘谨,可比起昨晚,已经自然了许多。
  愈发静谧的时刻,尴尬便莫名滋长,她只好喋喋不休找些话题来说,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却也有来有回地回应着。
  包扎完,他又取了百迭裙来,准备侍候她穿上,她嗔恼地搡了他一把,夺过裙子默默低头系紧。
  他眸光掠过她的脸,只看到
  她尖尖的一点下颚,浅霞从腮边蔓延至耳根,像一朵待折的芙蓉,楚楚可怜。
  忆起昨晚,他下腹又微烫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发热的耳垂,背过身去,将剩余的棉布条和药膏装进药箱里。
  说起来,今日暮食之际,秦老夫人还提起一桩事,两人垂着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一起。
  秦老夫人眉露赞赏道,“骆国公府的媳妇新婚年第二月便诊出喜脉,全家人乐得喜上眉梢,恨不得马上摆席昭告天下,不过碍于头三个月胎像不稳,说不得,这不刚出了三月,骆国公夫人立马登门相告。”
  话音刚落,目光却是定在阮音和鹤辞身上。
  睿王妃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灵光一现道,“对了,三日后便是观音圣诞,听说泰和寺的送子观音最为灵验,不若到时你们夫妻俩去烧香祈愿,心诚则灵嘛。”
  秦老夫人朝她侧来一眼,难得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母亲说得没错,咱们王府多少年没听过小儿吵闹声了,家里总要有个孩子,也热闹些。”
  阮音和鹤辞对视一眼,面露窘困。
  他障袂清清嗓子,“此事不急。”
  怎知他这淡然的回应反倒激怒了秦老夫人,“不急?怎能不急的?祖母我都一脚踏入棺材了,你们是想我死了之后还没机会抱上重孙子嚒?”
  阮音见气氛不对,暗地里掣住他袖子,忙出声道:“祖母千万别动怒,这事……也要讲究个因缘,过几天我就与他上山祈愿去。”
  “还是妤娘懂事,”秦老夫人重新笑出了褶子,对阮音道:“你也知道大郎是个清心寡欲的,你身为妻子,自要多劝劝,传宗接代亦是人生大事。”
  这话阮音并不苟同,却只能僵笑着点头。
  他停箸,神色也凝肃了些,“祖母也知道我体虚,您还是多放宽心神,反正您还年轻,总会盼到的。”
  总之,这顿饭从催生中开始,双方仿佛都较着一股劲,终于吃饱喝足,阮音再也坐不住,拉着他便溜回静思堂。
  眼下一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又浮现在他们脑海。
  “祖母……”两人异口同声道。
  鹤辞转过身来,缓了缓道,“你先说吧。”
  由于他的抗拒,阮音以为他并不喜欢小孩,于是偷觑着他的脸色,嗫嚅着开口,“我是想说,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固执,你就算不愿,那也先顺着她的意说,别与她起争执。”
  他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并非不愿,只是你身子娇弱,我不想让你受苦。”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可她却能透过那双幽黑的眼睛,看到他涌动的深情,只一眼,她的心仿佛咕咚一声掉进蜜罐,慢慢品咂出甜香来。
  她眨了眨眼,试探道,“就算我一直不愿生也可以?”
  “这种事,你可以自己做主。”
  “噢……”她的确没想过这么快便怀胎生子,头几年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这会,她才褪去稚气,渐渐掌控起自己的人生,又岂能被一个小孩给绊住?
  大概是与襄城相处太久,她也被激发得蠢蠢欲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想法确实过于离经叛道了。
  不过想起今早已经露了馅,再拖延下去,也未必对自己有利,于是踌躇片刻,装作不经意的视线朝他腿·心扫了过去,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甫一抬眸,便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眸。
  她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他忍俊不禁地倾下身子,黑影将她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妤娘在想什么?”
  “我……”她舔舔干涩的唇,怯怯地迎上他的目光,嘴里却十分诚实,“不知那把刀怎样了……”
  他眸色暗了暗,声音也嘶哑起来,“你若好奇,不如来使使看。”
  下一刹,滚烫的手心已扣上她的手。
  她糯糯地抱怨,“手会酸。”
  “我今晚快些。”
  ——
  三日后,两人还是规规矩矩来到泰和寺上香祈愿。
  阮音求子愿望并不强烈,所以跪在蒲团上也是脑袋空空,眼睛往旁边偷偷瞟去,学年轻的夫人动着嘴皮子默念。
  实际上念的什么,她自己也听不进去。
  上完香,又添了香油钱,两人便顺着石拱桥往后殿走去。
  因是圣日,来往的香客摩肩接踵,两人便这么慢悠悠地沿着后殿走了一圈,直到绕过后殿,来到后山才清静下来。
  后山种了一大片的石榴,正逢花季,满树的榴花如焰,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
  看到榴花,阮音便想起每年中秋,她与阿娘拿石榴枝编手串,红艳艳的小石榴点缀在绿叶间,松松地挂在素白的手腕上,以祈求来年愈加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