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时只注意到了浓密的眉毛,现下闭上眼睛才发现他的睫毛也很细密,像把小刷子似得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睡着的模样安静纯良,但其实他现在清醒时也很好说话,想起刚刚那句“对不起”,陆方池就自愧不如。
  其实这句道歉应该由他来说才是,但是话落到嘴边却哑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口,倒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难以启齿,而是这三个字一旦说出口而产生的后续问题让陆方池难以招架。
  光是用想的陆方池就已经烦闷不已,他轻声下床走到了窗边,推开了一条小缝,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打火机点燃吸上了一口,过肺后烟圈吐出窗外,淡淡烟雾与不停掉落的雪花交织又融合。
  他没做好准备向周正剖析自己,自然解释不出对不起过后的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那么点家庭疼痛。陆方池出生在高知家庭,父母皆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思想同频,自由恋爱夫妻关系和睦,生活与精神上都很富足,这种配置称得上是喜结良缘佳偶天成,却在陆方池到来的那天被打破。
  陆方池是在难产了八个小时后生生熬到了平安夜的凌晨才降生,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方向狗血又落俗,母亲突发羊水栓塞不治身亡,他的生日即母亲的忌日,实在不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昔日被歌颂的爱情更是埋下了一枚地雷的种子,陆方池的父亲陆景风十分不待见陆方池,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小时候的陆方池不解,甚至在承受父亲的淡漠时会觉得委屈,又在心中憧憬着亲情的温暖笨拙地向他缓缓靠近,却一次又一次被冷淡推开。
  长大后的陆方池逐渐解了陆景风对自己的态度,但破碎的关系已经无法复原,更何况他们两个谁都没想过修复,每年仅此一次的联系便是在平安夜,陆方池生日即母亲忌日的这一天。
  陆方池不愿意向周正揭开自己的伤疤,这些话也太矫情。
  但他又实在亏,在周正掏出那朵玫瑰花求原谅时心中的愧疚之意达到了顶峰,辜负真心的人都该死。
  周正都没错,又谈何原谅?
  思绪间还想起刚刚一个小插曲,陆方池问他:“我看你走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出去丢个垃圾。”接着周正又面带懊恼的瘪了瘪嘴,“但很倒霉,可能风太大了,我回来的时候门被吹关上了,明明临走时特意留了门的。”
  这些话让陆方池沉入了反思,他才恍然发觉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给周正录过指纹。
  “是我的疏忽,”陆方池皱眉,“但你可以敲门。”
  周正抬手蹭了一下鼻子,支支吾吾:“那什么,你刚发火呢,我又麻烦你开门,你不是更生气吗……”
  天,自己是那么不讲的人吗?陆方池听不下去了,把周正赶去洗澡,话题到此结束。
  虽然是不说了,但不代表在陆方池这里翻篇了,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周正太坏了。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确实算不上好。
  光是一个一米九的alpha委身睡了一个多月的沙发就已经很可怜,更别说没有指纹那出门透气怎么办,还要克服买菜的麻烦。
  借住这一个多月周正没有添任何麻烦,从未在晚上吵醒过自己一次,更是像田螺姑娘一般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甚至想在生日这一天给自己惊喜。
  而自己呢?
  陆方池反思不下去了,一对比自己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既然道歉说不出口,那就对周正好点吧。
  两个大alpha的,睡一张床能怎么呢?
  一根烟燃尽,陆方池眼皮开始耷拉,困乏之意逐渐涌上心头,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上了床。
  耳边响起除自己以外的规律呼吸声,陆方池是不太自在的,毕竟从记事起他就独自一人睡觉,这种感觉太陌生,让他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陆方池以为自己会因为不习惯而失眠,但最后还是熬不过睡意阖上了眼睛。
  -
  陆方池是生生被缠醒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四肢都无法舒展甚至动弹不得。
  一睁眼,陆方池才明白自己的处境,身后的人将自己熊抱住了,死重的胳膊压在自己胸膛上,大腿也压住了自己的两条腿不让有动弹的空间,难怪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陆方池才动了动,根本还没挪出分毫,身后的人就收了劲竟然缠得更紧了,甚至还将头挨在了陆方池的颈间,呼吸间的热气刚巧打在了他的腺体上。
  陆方池身子一僵,脸都黑了。
  没有alpha可以容忍这等挑衅!更别说对方同为alpha!
  基于本能,陆方池脸色难看简直要炸毛,立马挣扎着要起身,身后的人还不想撒手,手圈的越来越紧,最终被陆方池一个肘击加脚踹才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
  陆方池气急败坏地坐起身,睡袍因为挣扎而敞开了一条缝隙,头发凌乱,连额间都沁出了汗,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恼意。
  因为他鼻尖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香气高扬,清幽如兰,是那种没有攻击性却又沁人心脾的雅致香味。
  这种香味广受omega和beta的好评,但很可惜陆方池是个alpha,秉持着同极相斥的原则,他很不爽!
  这是兴妖作怪!是无事生非!是寻衅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