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可是主子,家主是您的兄长,或许另有隐情呢。”
  连续数日的搜查,令燕羽衣越来越感到心惊,他自以为对洲楚的了解,其实全基于兄长口中所言。
  而根据计官仪所言,计官奇被杀前,太鹤楼在朝中根基甚深,甚至在为洲楚维护百姓之间的名声中,做出过不小的贡献。
  洲楚受唾骂,地位一落千丈,正是在太鹤楼隐退朝堂后的几年间发生。
  计官奇被杀那年,燕羽衣水里来火里去,与贼寇打得热火朝天,甚至还得与大宸人有所摩擦,秉持着对兄长的绝对信任,哪里热衷从明珰城而来的消息,心中只有唯一的念头——
  替洲楚守护每寸国土。
  自己战绩斐然,兄长的地位才会逐步稳固,便有机会脱离燕氏宗祠的控制。
  燕羽衣思忖着,说出自己近日的疑惑:“最初与萧骋在地牢对峙,他说他见过我,和我有交易,那会是什么呢。”
  萧骋开口索要,便是确定燕羽衣能够得到。
  “现在又要我拿出折露集的名单,或许在他的印象里,兄长在折露集地位极高,拥有话语权,甚至可能还主导其中的某个环节,”
  严钦闻言,疑惑道:“折露集之中有景飏王需要的东西?手握狸州商会,来往消息应该没人比他更灵通。”
  燕羽衣眸色深深,沉声道:“不,世上也有绝对的口风严密。”
  当所有人的利益被牵扯进同一件事,拥有彼此至关重要的秘密,即便双方对立,也会在某个时刻成为坚固的同伴,又或者说是……
  同伙。
  兄长也是他们之中的合谋吗?
  “找到了!”
  恰时,房内传来短暂的骚动后,高个亲卫面露喜色,快步朝燕羽衣的方向跑来,严钦立即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递到燕羽衣面前。
  封面制以牛皮,巴掌大的小册子,摸起来潮乎乎的,背面被虫啃噬得只剩半本。
  住进将军府后,燕羽衣便将大半亲卫分出去打理园子。
  以前为隐匿身份,他不大前往前厅,后宅也只在自己院中活动。将军府虽说是自家,但他却对这里知之甚少,索性借口翻修,将这里全部都搜查一遍,或许能找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亲卫便是从那批打理园子之中,近日又分出来的部分,埋头在书房灰头土脸地翻了好几日。
  能够找到似乎有用的东西,自然分外高兴。
  亲卫:“家主,这是在密室内的夹层中找出来的,跟着这册的还有许多账本,属下仔细看过,全都是这些年将军府名下置业的进出开销,但这册子中却只记数目,并未有借贷盈余,想来是不大愿意令人知晓的私户。”
  将账目翻来覆去地观察,燕羽衣甚至将其放在烛光下比照每页,确定纸张并未使用什么隐匿字体的药水后,才将册子再度递回给严钦。
  他吩咐道:“与折露集无关的东西,经你手处理过一遍后,再交给我吧。”
  燕羽衣有自己的判断,眼见为所得。这与信任兄长,完全愿意将他当做自己的眼睛并不冲突。
  若两相呈现的结果有异,或许彼此之间有除一方说谎之外的可能。
  即他们讲得皆为真相。
  “你说……我这种拒绝参与折露集的人是不是更荒谬。”燕羽衣转而对严钦道。
  严钦摇头:“属下虽不知折露集究竟为何,但知晓主子的为人。”
  燕羽衣也并非完全没有幼年的记忆,他有去过折露集的印象,但在意识中,那个地方光怪陆离,群魔乱舞,令他只是简单回忆便头痛不止。
  人总会将拒绝接受的现实拒之门外,因此,燕羽衣这十几年,谨慎且小心地与诸如此类的消息保持距离。
  毕竟有兄长在前,他何必多思忧虑。
  燕羽衣脑海中浮现兄长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当人与人的样貌相差无几,从镜中窥得容貌,竟有种大梦浮生的错觉。
  燕羽衣唯一的任性,则是在竭尽全力与兄长举止融洽中,私自选择钉三排耳洞。
  后来被父亲发现,将他吊起来鞭刑,翌日燕羽衣得兄长探望,发现他耳垂红肿,被粗暴地洞穿三枚。
  “酒池肉林,美色生香。”
  燕羽衣指着自己面皮,轻巧且嘲讽地道:“严钦,我甚至想象不到兄长顶着我这张脸,去那种荒唐的地方怀抱美妾妖童。”
  “而所有人只会以为,放纵逍遥的是我。”
  待折露集再次开启,燕羽衣还得装作熟稔的态度,再度扮演兄长,触碰那些只要略想想,便忍不住作呕的东西。
  他习惯约束自己的行为,也曾对兄长所谓的虚与委蛇嗤之以鼻,但这种厌恶,很快便会被名叫做心疼的情感覆盖。
  只因兄长参与折露集后,酒醉来到自己面前,表情痛苦地抱着他落泪。
  从旁听燕羽衣讲述的严钦,表情从恭敬转至严肃,再由沉重化作浓郁的疑惑。
  他禁不住问道:“主子,属下斗胆。”
  话说得太多,燕羽衣逐渐放松对外界的戒备,也愿意听严钦的建议,于是点头道:“问。”
  严钦:“家主于洲楚地位超然,在属下看来,他若拒绝行事,即便被逼迫,也有选择的权利,甚至肆意左右他人的决定。倘若他同主子这般厌恶折露集,便该即使止损,为洲楚而着手清理,并非伙同官员们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