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屁股结结实实摔到地上的震动,甚至叫隔壁房间呼呼大睡的张封业都略被惊扰,支吾一声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坐在地上的陈仲因终于通过这一摔,把自己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给摔归位了,组成出完整的来龙去脉。
  就是想想自己刚才坐在那样不得体的地方,小陈太医便满脸涨红,只差把“羞愤欲绝”四个大字贴脑门上去。
  偏偏始作俑者还在哈哈大笑,看着很没良心的模样。
  小陈太医自个儿收拾收拾情绪,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朝杜宣缘作揖行礼后,微微抬头瞥了周围一眼,又收回视线,抿抿唇,问:“杜姑娘,不知此地是为何处?”
  “客栈。”杜宣缘笑够了,斜倚着床架,没骨头一般。
  陈仲因目不斜视,又正儿八经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子时刚过。”杜宣缘打了个哈欠,“离咱们落水已经过去七天。”
  她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简单到只有事情,没有前因后果,更没有她在中间使的小小手段。
  尽管如此,陈仲因听完之后依旧很是惊诧,瞧着杜宣缘的目光仿佛在瞧一座巍峨的神像。
  杜宣缘可没精神细究他内心的景仰,一手把陈仲因拉到床上,足弓勾起薄被扯到身上浅浅盖住,压着胡乱动弹的陈仲因,闷闷道:“我很困,别乱动,都已经子时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看房呢、再多买几身衣裳……我还答应要照顾那几个小孩,把他们也接过来……”
  声音渐渐消失,没多久,平缓的呼吸声便取而代之。
  陈仲因像个大抱枕一样被八爪鱼般的杜宣缘死死箍住,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觉得这样不好,但杜宣缘看起来真的很累,并且已经睡着了,如果他再挣扎,一定会将她吵醒,睡不安稳对身体不好,夜间惊悸失眠,寐而易醒……
  总之,当天色渐明,养在客栈后院的大公鸡气宇轩昂地鸣叫出声时,陈仲因已经背了《内经》的不寐篇不知道多少遍。
  他感受到原本落在自己耳侧的呼吸节奏起了变化,霎时间什么“不得眠”、“不得卧”、“气血失和”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只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身边人从喉中发出一道满足的哼声,也许是离得太近,莫名其妙传颤到陈仲因身上,让他本就僵了半晚的身躯瞬间酥麻起来。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但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莫名其妙”一个念头,动也不敢动,像一具尸体一样。
  杜宣缘睁开眼,脑袋先思维一步往身边的“抱枕”上蹭了蹭,在触及温热柔软的肌肤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微微支起上半身,盯着紧闭双眼的陈仲因,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头一次对系统技能产生了几分怀疑。
  这是……死了?
  第23章 恨意
  下一刻,憋不住的陈仲因猛然咳出声来,整张脸都因呛咳涨红,像是刚从锅里捞出的大虾。
  杜宣缘就坐在一旁,等他咳完再不紧不慢地补上“会心一击”:“大清早的,憋气做什么?”
  “额、留气养肺……”陈仲因低着脑袋,又为自己信口胡诌而惭愧。
  好在杜宣缘没有继续逗他,翻身下床,整整身上夏季颇为单薄的衣物,又上下打量一眼陈仲因身上的女装——很是厚实的寿衣。
  人虽然没下葬,但衣服已经换上了,宫里有专门的嬷嬷干这件事,倒不会劳烦皇帝屈尊降贵,不过杜宣缘估摸着皇帝应该还给她准备好了棺材和陪葬。
  想到这里,杜宣缘又有些遗憾,她看着陈仲因头上空落落的发髻,心想:这“寿衣”都带过来了,怎么就不能把陪葬品一道带出来呢?要说外物不能被系统传送,那既然能穿着寿衣传送,那穿金戴银凭什么不能一道传过来?
  这念头刚出来,沉默许久的系统音突然诈尸:
  【宿主您好,我们是绿色系统,不让裸奔,会被屏蔽的】
  杜宣缘挑眉——她直觉系统的态度有些变化。
  还不曾细想,便听陈仲因道:“……上值时间已经迟了。”
  陈仲因对身着寿衣倒没什么避讳,就是天气热,又被某个家伙搂了半宿,背后泌出一层汗,湿淋淋、黏答答的衣物贴着肌肤,很不舒服。
  但他还是挺直了腰板,像松像竹,端端正正地看向杜宣缘。
  尽管只是陈述事实一般的平静,但莫名给人一种“教导主任的凝视”感。
  好在杜宣缘自上学起就从来没怂过老师。
  她像一个翘课的坏学生,悠哉游哉问:“你怎么这么惦记上班呀。”
  陈仲因没听过“上班”这个词儿,但此情此景下猜也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他默然片刻,道:“已经过卯时,你此前向新院正告假了吗?”
  “没有。”杜宣缘掬着一捧清水洗漱,“提前请假那还能叫翘班吗?”
  一向很守规矩的陈仲因像浑身有蚂蚁爬一样不自在。
  杜宣缘抽出面巾擦拭,又问:“你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
  “都可以。”陈仲因停顿一下,又道,“不要太花哨。”
  他知道自己一身寿衣也不好出门,杜宣缘这话的意思是她会帮自己买一身新衣服,也不需要问什么尺寸,毕竟这本就是她自己的身体,谁还能比杜宣缘更了解她穿多大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