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她拍马走了,子玉也带着剩下的人闯入王宫,我们进入王宫后便看见堆积如山的尸体,但厮杀声已经消止了。
  等我赶到大殿时,秦兵和巴兵已经围满了大殿,大殿之外,楚兵陈尸各处,满目望去,皆是尸山血海。
  浓郁的血腥味让很多人频频作呕,我和子玉往大殿里面走,围着的士兵看见我们,让开了一条路,却不准其他人进去。
  我和子玉进去后,便看见被众人围着立于中央的景云,还有跪在地上抱着他娘瑟瑟发抖的熊渊。
  屈云天被两个士兵按压着,跪在一旁,而薳期思,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屈云天看见我,面色晦暗,目眦欲裂,仿佛我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大的仇人,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恨我,我根本没做什么。
  景云看见我和子玉进来,自嘲似地笑了笑,随后大声道:“两位大功臣终于到了,薳东杨呢,他怎么还没到,他不到,我可不想坦白任何事。”
  话音毕,门外便传来薳东杨涩然的声音:“我早就到了。”
  他看上去很颓唐,腿上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目光森严地看着景云:“我不想太早面对你,所以一直在门外等着,如今你要见的人都到齐了,你可以交代自己如何设计毒杀先王,陷害公子玦了吧。”
  景云笑了,笑得坦然,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说又何难?”
  熊渊的母妃一下喝住他:“不能说,只要我们不认,他们死无对证,熊玦就还是杀父弑君的罪人,我们就还有机会。”
  景云轻笑一声:“夫人,成王败寇,你以为秦国和巴国是真的想要讨一个真相?他们从选择站在熊玦那一边开始,就已经不在乎这个真相了。”
  熊渊和他母妃的表情渐渐黯然了,两人瘫坐在地,抱头痛哭。
  景云环视四周,最后对着熊玦行了一个君臣礼:“你赢了,公子玦,你如今是真正的楚国之王,楚国的王位向来是靠杀戮夺取的,一向如此,果然如此……哈哈哈,不愧是蛮夷之邦。”
  看着他发疯似的狂笑不止,薳东杨冷声道:“不然呢,要靠什么,你所信奉的周礼?”
  景云听了这话,笑声顿止,目光灼灼看着薳东杨:“靠周礼不好吗,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有自己该遵守的道,倘若人人都谨守周礼,你的父亲薳期思就不会朝三暮四,冷落你的母亲,将你看作累赘,你就会成为薳氏名正言顺的继任者,你们薳氏的乱,不就是因为身为一家之主的薳期思肆意妄为,不遵守一家之主该有的礼仪吗?啊!”
  薳东杨沉默无声,只是深深看着景云,他面对景云的这番话,好像真的无力辩驳,景云直接往他的七寸插了一把刀。
  巧舌如簧的薳东杨,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
  景云又看着我,目光幽冷:“屈云笙,你助公子玦夺得王位,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对的事,你这个人,彻头彻尾都流着楚国的血,你和那位傲慢无礼的先王一样,都把征战和扩张,看作是引以为傲的荣光,你们于楚国,是冬日之阳,光芒万丈,于别国,却是夏日之阳,毒辣可怖。”
  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眉毛一挑,锋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是你撺掇薳东杨向吴国借兵的吧,薳东杨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若没有他完全信任的人站在身后,他宁可自暴自弃也不会反抗薳氏,你为了胜利,为了熊玦的王位,向吴国借兵,你有没有想过这会是什么后果……不对,你知道,但你不在意,你在意的只有你自认为对的事,楚国的王位,楚国的荣光,就像你小时候说的,讲礼讲不来天下大和,能做到的,唯有手里的剑。”
  我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让双手颤抖得太厉害,子玉朝我走近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腕。
  景云冷笑一声,丢掉拐杖,展开两只手,对众人道:“先王是我设计谋害的,可我杀的唯有他一人,不对,还得算上那个疱师,一共两人,而你们呢,口口声声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借兵攻楚,丝毫不顾郢都万民的生死,你们为了自己的野心,杀了何止十万人,我试问一句,到底谁才是正义之师?”
  “如果不是你辅助熊渊,谋害楚王……”巴国将军萧鼎喝道。
  “熊渊本就是世子,我辅助世子有何不对!先王在位二十余年,杀伐无数,吞并周边大大小小近百个部落小国,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景云行的是天下之礼,不是楚国之礼,我请问阁下一句,我有何错!”
  “你!”萧鼎被说得有口难言,吞吐再三只得作罢。
  景云冷冷环视四周,仿佛他才是这场战争的胜者,疏狂之气弥散全身,在场诸人竟无一人可反驳。
  “咳咳……所以……咳咳咳……你认为你做的都对吗?”
  众人听见声音,吃了一惊,门外士兵让出一条路,形销骨立的令尹子湘在族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满脸灰败,却尚有一股精气强撑着。
  景云看见他,顿时愣住。
  子玉也怔怔看着子湘大夫,子湘看了他一眼,疲惫地点点头,示意子玉安心。
  子湘走到景云面前,对他蔼声道:“景云,你曾是我和大王,最欣赏的氏族子弟,想不到短短几年,你竟然,从头到尾,完全换了个人,我知道,你怨恨我和大王,选了你做外间,间接害死你父亲,但除了你,我们确实别无人选,你是我们心中最完美的,楚国子弟,再没人,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