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仔细挑选了一番,他选中了一对憨态可掬有些喜庆的小老虎,特意让店家用一个木匣子装好。
  段景翊看见就笑了:“沈七哥哥,你早上还不让我说阿姐母老虎,转头就送老虎面塑,哈哈哈!”
  沈渊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未料到,段曦宁收到面塑时的反应跟段景翊如出一辙:“什么意思?说我是母老虎啊?”
  沈渊只好又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虎为百兽尊,正好适合你。”
  “这个说法倒是不错,我喜欢。”段曦宁拿着匣子仔细端详着里面的小老虎,颇为满意,随即又狐疑地问,“不年不节的,你好好送我这个做什么?做亏心事了?”
  每次段景翊要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就会先买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或是买些她爱吃的来哄她开心。
  沈渊立即摇头否认:“没有,我只是……想着你没有闲工夫出去逛逛,见此物新奇有趣,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给你买来看看。”
  段曦宁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一对小老虎,盯着他的眼睛将信将疑:“真没有?”
  “真没有!”沈渊被她盯得面热不自在,不由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段曦宁收好面塑,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多谢沈公子好意了!”
  听她的语气哄孩子似的,沈渊愈加不自在:“不,不客气。”
  又听段曦宁突然问:“你哪儿来的钱?”
  沈渊一愣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就听她问:“你的玉佩呢?”
  她可是记得,沈渊很喜欢佩玉,腰间总是挂着成色不错的玉佩,看着就很适合给山匪做大肥羊。
  沈渊不太会撒谎,老老实实而又吞吞吐吐道:“卖,卖了。”
  段曦宁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出来一趟,还学会败家了?”
  沈渊赶紧解释:“没有,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
  笑过之后,段曦宁正色道:“既是为解燃眉之急,改天等王禛回来,让他给你钱去把玉佩赎回来吧。”
  沈渊忙道:“不是什么贵重玉佩,不必麻烦。”
  本来也只是他随手雕来佩着玩的玉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点小事,段曦宁不打算跟他多掰扯,正好,就算他不来找她,她也有正事要问他。
  她转而正色问:“当年汉光武帝部将马援,聚米为山谷,以指画形。你可会据舆图而作沙盘?”
  这种东西,沈渊只在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并未真正做过,心里没底,看她似乎颇为期待,想了想道:“我试试吧。”
  “真的?”段曦宁眼前一亮,又道,“不急,等回京再做。”
  “好。”沈渊应下,犹豫几番,就在段曦宁准备开口撵他回去时,才问,“陛下,你每次杀人的时候,会害怕吗?”
  他知道那刺客该死,他没有做错。可是夜深人静想起来时,却仍旧吓得睡不着,总觉得隐约还能闻见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段曦宁愣了一下,轻笑:“都几日了,还在害怕?”
  沈渊透着几丝赧然道:“我从没有杀过活生生的人。”
  应该说他没杀过任何活物,这是生平第一次,因而内心格外不安,难以平复。
  “沈渊,没有人是天生就会杀人的。”段曦宁正色道,“有时候杀人,是因为那人该死。而有时候,是生死之争,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还有时候,杀人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既已做下,落子无悔。”
  她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十二岁,还只是个半大孩子,是个素筠讲老妖精吃人的故事都能吓到她的年纪。
  当时她因此吓得整夜不敢睡,时常做噩梦。
  可那时是杀敌,生死之争,由不得她心软。
  不知为何,听到她第一次杀人也会害怕,沈渊心中的恐惧奇异地散去了许多。
  “可是,杀生不会损阴德吗?”他又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日的心魔,“杀生乃佛家大戒。”
  江南人多信佛,他虽不像一些人诚心向佛,但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敬畏。
  段曦宁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好一会儿,笑出声来:“杀生要是损阴德,那我可缺了大德了,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沈渊满是困惑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答,便听她又问:“要是真有佛,他怎么不保佑你,反倒叫你生来命苦,摊上……摊上这许多事?”
  沈渊愣了愣,低落道:“或许,是我前世不修。”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曦宁眉头一皱,抬手照他脑门就是一记爆栗,不知道这脑瓜子里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来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谁知道?还不是人嘴两张皮,随便一碰张口就来?”
  她的话听起来好似更有理,但沈渊听来却有几分失落,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脑门道:“若是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那岂不是,岂不是此生想一直看到的人,终老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本来也见不到了。”段曦宁毫不留情道,“就算有来世,转世之后还能是一个人吗?”
  “为什么不是呢?”沈渊怅然道,“一个人的心是可以永远不变的。”
  段曦宁见他这愁肠百结的样,忍不住戏谑:“怎么,有了下辈子也想要记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