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自此,宣从南心里漫延起了一场长达十多年的潮湿天气。
  电话手表寂静无声,任他喊多少声爸爸妈妈都于事无补。
  天色愈发黯淡,他似懂非懂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长大的。”
  ......
  自小宣从南便是一个怪小孩儿,他像妈妈一样,不会哭。
  当年宣业和几个警察过来找到他说父母飞机失事,宣从南整个人像泡在水里湿淋淋了,可他哭不出来。
  也许他自始至终都认为爸爸妈妈只是短暂地出门一趟,不久便能回来。
  当晚高烧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宣从南迷迷糊糊深陷噩梦,等他大病初愈顶着一头被卓娅君剪掉的杂乱短发重见光日时,父母的葬礼早已结束。
  巨大的悲忡仅仅盘旋在这个小小孩子的身体周围,没有侵入心内。
  他还不懂“永远失去”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应该听爸爸的话,好好生活。
  如今看着眼前墙壁之上的油画,十多年前父母离世的大雨终于在他心里下了起来,宣从南泪如雨下。
  “......妈妈。”他低声呼唤。
  【📢作者有话说】
  马上甜马上甜!信我!疯狂码字中!!!(嘶吼)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第54章
  宣从南的眼泪对顾拾来说是一种酷刑。
  他知道囝囝“不会哭”, 见证不止一次。
  别的小朋友奇怪宣从南为什么留长头发并以此攻击时,宣从南郁闷不高兴但不哭。
  忘我的玩耍难免磕碰,有时膝盖摔得鲜血模糊, 宣从南依然不掉哭。
  顾拾比他大四岁, 成年后对比不明显,十多年前却很明显。
  十一岁的宣从南在十五岁的顾拾面前是儿童。
  他小巧, 漂亮,精致得像洋娃娃。
  有人抢宣从南的玩具,他相信爸爸的话没错, 勇敢反击, 哪怕一个人打几个失败了, 表情顶多有点委屈。
  对此顾拾问过他:“你怎么不哭?”
  宣从南说道:“我妈妈就不哭。”
  顾拾又问:“你是不是不会哭?”
  宣从南说:“我妈妈就不会哭。”
  有一次某个医生为了让宣运霆看到宣从南哭泣的成果,以此留住治疗宣从南的长远机会,偷偷掐他。
  他的指甲修得很整齐,但略长, 拇指和食指指甲深深陷进宣从南柔嫩的胳膊的肉里。
  “疼——!”宣从南小脸扭曲起来,大喊抗议道。
  易留痕的体质很快让被掐的地方破皮红肿,宣运霆及时赶过来, 抱住红眼眶的宣从南, 大发雷霆道:“我同意你和我的孩子单独在一起是让你和他尽快熟悉起来,你怎么敢虐待他?!”
  医生觉得没用多大力气, 谁知在宣从南身上这么明显:“他眼睛红了,快哭了啊,难道这不是一种......”
  “我从来没见过哪种治疗方案是以虐待孩子为主的,他情绪淡漠就让他疼吗?”宣运霆下逐客令, “我会和贵院好好说明你的治疗方针到底有多离谱。”
  他冷漠道:“滚。”
  —
  宣从南的眼泪坠落得过于汹涌, 以至于顾拾手足无措, 伸手接住的每一滴都让他觉得灼烧。
  一个只往里面蓄水,却不从往外发泄的容器,终有爆炸的一天。
  此时宣从南就是这个容器。
  22年的眼泪在他身体里达到极限,一朝爆发无可修复。
  “囝囝......囝囝......”顾拾一遍一遍地低声喊道,恨不得替他承受极悲情绪。
  一声短促的泣音难耐地从宣从南喉间溢出,这瞬间他意识到人类可以放开声音哭泣。
  宣从南单手掩面挡眼睛,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
  一声接一声的哭泣像精灵的呜咽。
  眼泪太满了,从指缝里流出来砸到脚底的地板上,好像油画上面的星星。
  “囝囝,宣叔叔不会想让你以这样的方式学会哭的。”顾拾哑声说道,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眼泪,“不过他肯定很高兴。”
  脸颊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捧起来,宣从南自泪眼朦胧里看顾拾无措的表情:“我们结婚了。”
  顾拾道:“嗯。对。”
  “你应该跟我一样喊爸爸妈妈。”宣从南音色哽咽,但每一个字都特别清晰。
  顾拾眼睛通红:“嗯。”
  他又说一遍:“爸爸不想让你这样学会哭......别哭了囝囝。”
  宣从南道:“顾拾。”
  顾拾:“嗯?”
  宣从南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也许。”顾拾哑声道。
  宣从南说:“对不起。”
  顾拾眼睛湿润,忍耐:“怎么了?”
  “我好像不记得你。”宣从南的眼泪流淌到了顾拾手心,温热的,惹人心疼的。
  顾拾说道:“没关系。我记得你。”
  第一次踏进宣家的时候,顾拾刚满15岁。
  宣从南向父母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他叫顾拾,我主动交的朋友。”宣从南仰脸说道,“爸爸我厉害吗?”
  宣运霆夸奖他:“囝囝太厉害了!”
  随后他问顾拾家住在哪儿。
  宣从南说:“我在垃圾堆里把他捡回来的。”
  六岁被坏人带离顾家。顾拾的印象里,他的家乡一年四季绿叶长青温暖如春,不似他流浪的这些年,冬天冷得让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