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尸”抬头,散落发丝被草泥血污黏在脸庞,满面脏乱泥垢,看不出原本面目。
  唯有一双狭长收紧的凤眸,漆黑凌厉,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威压和震慑,上挑着与面无血色的少女对视一眼。
  美眸登时瞪圆,姜醉眠颤巍巍将自己的衣裙往外拽,可惜力气却不如这“死尸”大,竟然拽不动分毫。
  “你,你要干什么?”
  那“死尸”从袖口缓缓掏出个东西来,姜醉眠定睛一看,竟是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下,山。”
  可能是不知昏迷了多久,“死尸”嗓音片沙,气若游丝。
  姜醉眠懂了,这一万两便是要自己带他下山的报酬,但是还没等她回话,面前的人就又昏了过去。
  姜醉眠立在原地沉默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竹篓摘了下来。
  她找到压在最下面的那棵虫草,塞进他口中。
  “当是你自己花钱买的。”
  雨势渐渐变大,她这才注意到雨水已将他满面血污冲掉些,露出底下惨白如纸的一张俊脸。
  即使闭着双眼,也能看得出流利狭长的眼型走势,锋利如刀削般的眼尾锐得像把利刃,睁开时寒霜凝雪,气势凌人,高冷矜贵的像俯视蝼蚁众生的杀神。
  伴着浓黑如墨的眉鬓,高挺笔直的鼻梁,薄削无情的双唇......
  只一眼,便能肯定这绝不是农田庄户能养出的绝佳皮相。
  还有他身上的锦衣布料当真特殊,摸起来顺滑无比,想来也价值非凡。
  姜醉眠没工夫多想,趁着真正暴风雨还没到来之前,把人一步步拖下了山。
  到家之后,天色已然尽黑,雨势不减,颇有愈大趋势。
  只有杨月樱下学在家,叔父叔母应该还在地里忙着收粮。
  农院不大,只有三间瓦房,一间是吃饭的堂屋,叔父和叔母一间,姜醉眠和杨月樱一间。
  现下平白多了个男人,姜醉眠直接将人拖到了柴房去。
  杨月樱听到柴房动静,撑了纸伞过来。
  “阿眠,你今日上山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被雨淋湿了?我煮了些姜汤,你快换了衣物去喝些。”
  刚进柴房,杨月樱险些惊叫出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躺在草席上不说,胸前衣衫还已经被姜醉眠解开了大半。
  “阿眠!你,你在作什么?!”
  姜醉眠挽起袖口,纤白柔美的双手瞧着不似农户出身。
  她眨了下眼睛,应道:“扒他衣物。”
  杨月樱听言,耳根都红了些:“这是何人?”
  “我也不知,只是在山上采药时意外遇见的,他给了我些银钱,托我带他下山。”
  杨月樱见他伤口骇人,问道:“那他醒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醉眠给那人喂了几口汤药,淡然道:“不会,这药能让他几日内都体虚无力,连院子里的鸡都比不上的。”
  杨月樱放心下来:“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爹娘可能快要回来了,我先去煮饭罢,你快些将衣物换下来,别生了风寒,姜汤我给你留着了,要趁热喝。”
  姜醉眠弯了弯眉眼:“好阿樱,你对我最好了。”
  杨月樱温柔一笑,转身出了柴房。
  姜醉眠将他左胸上方那个黑洞洞的血窟窿敷上药渣,再拿干净的布料包扎好,恰好湿透的黑衣也被火烘干了,便又将他的衣物重新穿好。
  黑衣盖好最后一条缝隙,流畅漂亮的喷薄肌肉在眼前消失。
  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人猛然攥住。
  琼玉似的几根长指,仿佛想将掌心里这温热柔软的腕骨直接折断了去。
  草席上的人竟然微微掀开了眼,轻飘飘斜睨过来一瞥,讳莫如深的眸色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姜醉眠愣怔片刻,与他对视。
  开扇的眼尾狭长收窄,阴鸷冷厉,凶狠的像是要杀人。
  实非善茬。
  可再不善,也不能杀救命恩人罢。
  手腕痛得像是快被捏断了,少女秀眉蹙起,低低痛呼一声。
  “你,放手,我是带你下山的人。”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气果然松了。
  姜醉眠迅速退后两步,抱住自己手腕揉了几下,等她再抬眼看向草席,那人已经又闭上了眼。
  要不是手腕上的疼痛还在,她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边揉着手腕边出了柴房,回屋换下衣物,又将杨月樱给她盛出来的姜汤喝了。
  姜醉眠出了屋子,却听见门外正好有人在敲门。
  她以为是二老从地里回来,拉开大门道:“叔父叔母你们......”
  谁知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个黑黑瘦瘦的身影,看起来跟姜醉眠一般高。
  雨夜视线模糊不清,姜醉眠使劲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那张面庞,黑得像是烧坏的锅底,竟然会是王大娘家的独子。
  “王多贵?”
  王多贵咧开参差不齐的牙口,不怀好意笑起来:“娘子,谁让你直唤夫君姓名的?”
  姜醉眠蹙眉,神色有些不悦。
  王多贵与她和杨月樱同岁,先前三人又同在学堂念书。
  上月他和他娘王氏来家里提亲,想定下姜醉眠,被杨望平一口回绝了之后,又说定杨月樱也行,气得杨望平直接将他们母子二人扫地出门,自此王家母子在村里丢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