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他不知道何楚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本来已经因失血过多虚弱得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挺着跪坐起来,慌忙地解释:“奴不后悔。请小姐别不要雪来。”
  何楚云轻笑,“随便问问,你慌什么。”
  “没有你,事情怎能办得如此顺利,我怎么可能将你弃了。”
  雪来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眼睛翻了翻,身子一软倒回了地上。
  何楚云嫌他晦气,摆了摆手让喜灵将人带下去。待会儿大夫来了也让人去下奴的小院儿里医治。
  莫要污了她的眼。
  看见那身伤与污迹,她就觉得恶心。
  就养在府里吧,反正花不了几个钱,用处还多,留着不亏。
  雪来被喜灵带回了下奴的屋子。
  “你且先等着,明日大夫便来了。”
  喜灵对雪来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说不上尊重。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下等奴隶,用不着自己好言好语。
  喜灵又随便嘱咐了几句就回了主屋。
  雪来趴在床上,头侧着,脸颊贴着枕头。
  他背上的伤十分严重,皮下的肉都向外翻出,粘在内衫上。
  痛得他呼吸都不敢使劲。
  右手也无法自由活动,顶多能抬起来,却不能拿东西使筷子。
  不过这些疼痛抵不过他心中的幸福。
  这是他的家,他终于回家了。
  这感觉熟悉极了。
  雪来甚至还能闻到枕头上的灰尘味。
  他没有抱怨旁的奴隶不帮他打扫床铺,而是感激地想:主子没有将他的床铺给别人睡。
  太好了。
  这次虽受了重伤,但他帮到了主子。即便是死掉也值了。
  主子待他可真好。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过主子会将他遗忘在暗奴坊,任他被人当做没人性的牲畜一样,死在斗场上。
  可主子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派人将他带回了家。
  那几日若说没有担忧害怕是假的。他怕临死前见不到主子最后一面。
  他死可以,但也想见主子一次再死。
  广家已经没了,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他还知道那么多事,任他死去,或者将他杀死灭口都属正常。
  可主子还是将他带回来了。
  雪来阖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到灰布枕头上。
  没错。
  他是主子的东西,是主子的狗,这里就是他的家。
  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真幸福!
  比得知主子让他进珠玉阁主院伺候还要幸福,比主子差点吻了他的额头还要幸福,比主子让他捶腿捏肩贴身服侍还要幸福。
  不过最幸福的,还是他生辰那日,隆冬腊月,薄雪初降,主子赐给他名字,给予他新生。
  雪来,他叫雪来。
  不是那个没主的粟多。
  这会儿同屋的另一个奴隶不在,只他自己。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很安心。
  雪来终于放松,沉沉睡去。
  他要伺候主子一辈子。
  第75章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提亲之事很顺利。  七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邓家娶亲之队浩浩汤汤, 绵延三里, 金鼓齐鸣, 极为壮观。
  随行之人皆衣着锦绣,擎红伞执花篮,吹笙击鼓。
  冠绝一时。
  这场面本应是何楚云想要的, 可她坐在十六台的花轿上, 心中竟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她是得了颜面, 可却并不快活。
  有些结果, 许是自多年前祖父选错了人开始, 就注定了的。
  罢了, 罢了。
  拜过堂, 喜宴午时开。
  何邓两家的亲眷好友生意同伙,加起来摆了百十来桌。
  靠近主桌的则是邓何两家关系最深的人。
  其中自然有邓家的庶子们。
  邓意潮阴沉着脸, 喝了半个时辰。突然像是忍不下去, 将杯子一摔, ‘蹭’地站起身来。
  吓了周围人一跳。
  旁边几桌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邓意潮从来不怕惹人看,旁若无人地端起酒壶望嘴里洒去。
  湿了一身。
  还嘟囔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似乎是北洲语。
  就这般喝了两壶,也将两壶盏摔了,众人终于觉得他有些反常, 几个小厮见情况不对去禀报了邓意清。
  而正在面带微笑与宾客招呼回礼的邓意清,听见下人来报, 说了邓意潮的事后,面上也并未表现不悦。
  他今日身着大红喜袍, 气度非凡。躬身拘礼,对众人道了一句‘失礼’,就回到了主桌附近。
  而何楚云也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回了主桌。
  敏州习俗同京城不一样,新娘除了被迎回新郎家后需在房里休息半个时辰之外,皆得在席上一同回敬宾客。
  邓意潮似乎是喝醉了,他眼眶通红,不知是哭了还是怎地了。
  都已经好一会儿,嘴里还是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北洲话,吵吵嚷嚷,就快将桌子掀了。  几个下人都拦不住他撒欢胡闹。
  邓意清对一旁的宾客道了句‘抱歉’。随后又吩咐下人:“潮儿今日许是喝多了,将他搀下去醒醒酒。”
  邓意潮一抬手挣脱开了下人的拉扯,“我不走!我凭什么走!”
  “邓意清!你!”
  他将要说什么,却一眼碰上了何楚云投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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